我欠你一個未來


文/芸只

“陸景辰,有人找你。”他正坐在課桌上寫着圓錐曲線,被朱曉打斷了思緒。

“誰?”

“我不認識,是個小姑娘,長得有點好看哦!”朱曉拼命地朝陸景辰擠眉弄眼。

陸景辰似乎已經知道是誰了,不慌不忙的走到後門,果然,齊洛小眼笑眯眯地出現在門口,眼睛都成了一條縫。

“有事嗎?”

“怎麼,還不願意看到我啊?又冷冰冰。”齊洛嘟着嘴。

陸景辰轉身就要走,齊洛忙往他手裏塞了一副耳機。

“上次你在午睡,我到你桌子旁,偷偷拿了你的耳機聽你的歌,你右邊壞啦……”齊洛還沒說完,陸景辰便消失在她的視線裏。啪的把門關上了。

齊洛是在籃球賽上認識陸景辰的,相遇一點也不美好,卻是齊洛一生最不可遺忘的片刻。

齊洛注意到陸景辰並不是因爲他在操場上揮汗如雨,而是一羣男兒在飛奔跳躍時,他在一旁默默地撿起他們扔在操場的飲料瓶丟進垃圾桶。

“喂,你怎麼不打球啊。”

陸景辰頓了頓,“我不太會。”

“哈哈哈,居然有男生不會打籃球。”

陸景辰的臉漲紅,齊洛才意識到不對,尷尬地咳了幾下。她還想說點什麼,陸景辰完全沒有理她的意思。

具體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是在學校外的大排檔。那天,齊洛和媽媽吵架了,大半夜偷偷跑到大排檔喝啤酒。她剛坐下,就聽到老闆悠長的叫喚:“陸景辰,有客人來。”

陸景辰穿着一個花點點,髒兮兮的圍裙,拿着個小本本站在她的面前。齊洛一下子腦袋空空,失去了言語能力。

“怎麼是你?”

“你要點什麼?”

陸景辰的語氣還是淡淡的,像從來沒有見過齊洛一樣。

他彎着身子,湊到齊洛的面前。鼻子下面長着青澀的鬍渣,頭髮長的遮住了視線,看不出來什麼眼神。湊得太近了,齊洛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的汗臭味。

齊洛心裏很不是滋味,啥也沒點就回家了,一夜未眠。

從那天以後,陸景辰像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吸引着齊洛。她跟蹤他,知道他家住在羅行巷的盡頭,她瘋狂地打探他的信息,收集着他的愛好。天啊,他居然得了全國徵文比賽一等獎,天啊,他居然長期是學校前幾名,我怎麼不認識……陸景辰的身上彷彿套着無窮無盡的光環。

“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好朋友杜新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怎麼可能,我只是很好奇而已,感覺他奇奇怪怪的。”

齊洛每天故意繞道去他家旁邊等他,陸景辰也假裝沒發現,他們就這樣有默契地,一前一後地上學。

齊洛那個時候還不明白,有些人的出現,哪怕一眼,便是萬年。

一跟就是大半年,直到有一天課間操,齊洛看到陸景辰和一個女孩坐在一起又說有笑,她覺得特別扎眼。難道說,自己真的喜歡上他了。

第二天放學,齊洛跑到陸景辰面前和他表白。

“陸景辰,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陸景辰還是不理會她,像不認識她一樣,從始終至終她彷彿都是個透明人。

後來六月,她只考上了一個三流大學,打聽到陸景辰要去北京,她便改了志願。後來在開學的時候故意裝着幸運地和陸景辰坐上了同一列火車。

“嗨嗨嗨,你好呀!”齊洛蹦到陸景辰面前,把書包放在腿上坐在他的旁邊。

陸景辰撇了她一眼,又繼續看着窗外,讓人琢磨不透。他就那麼一直看着,眼睛也不眨一下。他的頭髮剪成了板寸,顯得精神了很多,但依然掩蓋不了臉上的疲憊。

他在想什麼呢。齊洛託着臉頰看着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來的時候趴在陸景辰肩膀上。

“啊!”齊洛一聲尖叫驚着了一大車廂的人。

“醒來了還不起來?”陸景辰悠悠地說。

“嘿嘿,不好意思啊,你看我們多有緣,能一起去北京,以後多多關照唄。”

“嗯。”

陸景辰居然同意了,居然回答了!齊洛不可思議地癡笑。

快要下車了,陸景辰留給了齊洛電話號碼,“女孩子離家太遠不好,有事給我打電話。”說完便留給了她一個背影。

齊洛看着手裏被汗水浸溼的紙條,半時纔對着陸景辰的背影大喊:“我知道啦!”

或者是老鄉的原因,陸景辰對齊洛親近了許多。時常聯絡。他們沒事會去逛逛集市,看看風景,放假也會一起回家。

“你們進展怎麼樣?”好朋友杜新榮賊兮兮地問。

“你!我自從那次以後再也沒說過,我感覺他不喜歡我這一類型的,還是算了吧。”

“不試試咋知道。”在杜新榮的軟磨硬泡下,齊洛打算硬着頭皮試一試。

一個繁星爛漫的夜裏,她和陸景辰正在煙火晚會看滿天浪漫。“陸景辰,要不,我們在一起吧。”

“不行。”陸景辰果斷而堅定,別過臉又走開了。

齊洛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心啪啦啪啦的聲音,一下失去了神智。但她還是努力地定了定自己。輕輕地說,陸景辰,我開玩笑的。哈哈

回去的時候,他們路過了一家婚紗店。齊洛駐足了,她看中了一條潔白的拖尾婚紗,亮晶晶的鑽,鋪在上面,一閃一閃的刺着她的眼睛。她邁了進去。

“我可以試試嗎?”

店員微笑地爲齊洛取下了婚紗,齊洛換上,在陸景辰的面前開心地轉了好幾轉,怎麼樣?

“嗯。”陸景辰還是淡淡的。

齊洛想被潑了瓢冷水,瞬間沒有了雅緻,乾巴巴地站在那裏。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不慌不忙地流失。

四年一晃就過去了,齊洛決定回到老家工作,陸景辰則選擇留在了北京。

分別之前,齊洛拉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火車站的月臺上,“陸景辰,你愛過我嗎,哪怕一刻。”

“從來沒有。”

齊洛苦笑,我就知道。她一步一步地步入人海茫茫,沒有回頭。陸景辰,你喚我一聲好不好,哪怕一聲,我就回頭。

回到家,齊洛昏天黑地地睡了好幾夜,家裏人也以爲她是累了。她是很累,是不爲人知的六年奔波,無疾而終。

她一個人跑到海邊吹着狂風,仍頭髮肆意地飛舞,她對着深海大吼,無數的沙礫擠在她的腳丫裏,玻璃碎片把腳踝戳出來了血。

秋天來了,樹葉老了,青春貌似也老了。齊洛決定,遺忘陸景辰,不久,就嫁給了鎮上的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婚禮當天,瓢潑大雨,將街道和齊洛的記憶不斷沖刷。

陸景辰在北京的春天裏陽光明媚,剛剛打過籃球大汗淋漓,他接到杜新榮的電話時,呆滯在籃球場,彷彿看到了那個撿瓶子的少年。

他回到家,洗了一大把臉,大口大口地喝着自來水,陽光透過窗格樓臺照進來,他打開衣櫃,取出了那件閃亮亮的婚紗,跪在泣不成聲。汗水和眼淚融爲一體。

我記得你明亮的眼眸,就像天上的星星,記得你含笑的嘴角,讓人充滿稀奇。記得火車上你深深淺淺的呼吸,把抄給你的號碼緊緊握在手心。

你可能記得的只有我的冷漠,從未注意我一閃而過的欣喜與笑意。

我也想在操場上展現颯爽英姿,卻怎麼也湊不到一雙球鞋的錢。

我擺了三個月的夜攤才爲你買下條昂貴的婚紗,我拿什麼給你一生。

我身負着父親五百萬的高利貸,若你於我,怎得幸福?

如果我年少有爲,怎會自卑。

如果你再緩緩,會不會是另外的結尾?

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我於二零一三年秋天與你相遇,於二零一九年秋天徹底將你丟失。

有些人,從來都沒有擁有過,卻彷彿失去千千萬萬遍。

這一生,還是再也不要相見了吧。


投稿|歲月拾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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