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甲和女生乙

女生甲和乙同年同月不同日,都長得小小的,不像高一的學生。

女生甲沒有見過親生父親。她在週記裏寫下自己的身世:她是重男輕女的犧牲品,還在母親肚子裏時,就成了“父母婚姻的賭注”,她的出生,宣告一個家庭的解散。幸好,有外婆疼她。剛上小學,外婆得病走了,她和媽媽沒了依靠。

後來,女生甲的媽媽找了一個外地的男人,對方有一個上中學的女孩。很快,這個新組家庭便迎來了新成員,一個男孩。大家都很高興,特別是女生甲的媽媽,泣淚交加,我能生兒子,我會生兒子。女生甲喜歡這個小弟弟,弟弟是除了媽媽之外,唯一跟她有血緣關係的人,因此,哪怕繼父帶來的姐姐學習成績比她好很多,常常受到老師表揚和家人的當面稱讚,淘氣的弟弟也仗着自己是“慣寶兒”,總是欺負她,她也能默默忍受着,從不跟弟弟計較,偶爾得到一些好喫的好玩的,她都願意留給弟弟。弟弟小,不懂事,有時不領她的情,還摔她的東西,把她畫的畫塗花了,她不兇他還是寵他,有一次弟弟又惡作劇,她逮住他,勒在懷裏,忍不住親了他一口。繼父看見了,罵她發神經。

姐姐考取大學後,家裏的氣氛突然就不對頭了。兩個大人黑着臉,互不理睬,後來,女生甲的媽媽常常不回家,說加班,睡在朋友家裏。繼父整天沒個好臉色,女生甲馬上就要中考了,也沒人管她,估計普通高中沒戲了,弟弟來跟她搗蛋,她反而覺得心情好許多。後來,不出意料的進了中專讀書。

這種壓抑的日子過了一年多,有一天,女生甲的媽媽興奮地跑來找她,邀她逛街,給她買奶茶,買衣服,請她喫肯德基,然後告訴她,她找了新男友,“回去告訴你爸,讓他也早點重找個”。

女生甲剛喝了一口冰茶,頭皮發麻,耳朵裏嗡嗡的,四周都是小孩子的怪叫聲,像討厭的弟弟。晚上,她睡不着,想了很多,弟弟一定會跟他爸回很遠的老家去,這就意味着她會失去一個親弟弟。這令她內心很苦悶,想哭,又不敢哭出聲來,只是讓眼裏肆意流淌。

女生甲把家裏的事說給女生乙聽,女生乙跟她有共同語言。女生乙拿她寫的週記給女生甲看:

這周過得渾渾噩噩,心情不是很美妙。她離開了我,毫無徵兆,就這樣無理由的離開了。我不相信世界上會有沒有理由的事,所以,我覺得這是蓄謀已久的離開。

我們倆交情很好,她會做好喫的,會教我學業,會關心我,會在乎我的生日,這是我的父母沒有給過我的在乎,他們常年在外,過自己的,吵自己的,這種被在乎的感覺在奶奶去世後就消逝了,現在,這種感覺又回來了。

……

突然,有一天,她就離開了。

人的一生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你就是守店的人,而他們都是客人。守店的人要看店,逛店的人不回頭。

女生乙想告訴女生甲,一切都不可以強求,只能平靜的面對。

然後,女生乙拉着女生甲的手,淡淡的說:我的成績本可以進普通高中的,我父母在我中考的時候正式通知我,他們已經離婚了。我考試的時候,都提前交卷了,考場裏的落筆聲,窗外的蟬鳴都是我煩躁的助燃劑,我靜不下心來考完,現在想想也挺可笑,我爲了兩個不管我的人,放棄了我的中考。

女生甲與女生乙成了同病相憐的一對兒,這個班上,前排靠窗處,兩個柔弱的女生,成了彼此最好的依靠。乙對甲說:你的每一個現在都將是過去,冷靜一段時間,消沉一段日子,就擡頭迎難而上吧。要相信,所有事情的結局都會好的,如果結局不好,說明還沒有到最後。甲對乙說:跟誰過都行,要學會微笑面對。

她倆已經做了我一年的學生,平時的學習,時而認真,時而散漫,從週記可以看出來,有時能寫好多內心的掙扎與無盡的迷茫,有時就三言兩語,應付了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我找她們聊過,也擔心她們的生活沒有保障,問她們,你們有沒有申請補助什麼的,我知道,公辦學校有好幾種困難補助,還有春蕾班,是專門救助女生的,兩個女生搖了搖頭,很拒絕的樣子,好像那是件丟臉的事情。甲和乙都說,還好吧,我們會打工做兼職。

在職業學校,有一羣來自特殊家庭的特殊學生(每個班級都有不少,具體的統計數據誰有?)他們特殊的家庭背景各有不同,共同的是他們大多是無辜的,是被動的,是被忽略的,是享受不了一般人普通而平淡的生活的。尤其是女生,可嘆可惜可憐,不僅僅是她們這個年紀已經承受了不應承受的苦痛,更重要的是,未來對於她們來說,是虛幻的,縹緲的,要麼沉淪,要麼苦捱,還能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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