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猪脚的御用工具人 第1章工具人的自我修养

  昏暗的卧室,只有床前的一盏温馨烛火,在如墨的黑暗里坚守着自己最后的倔强。

  柔软的床榻上,蓬松的锦被里紧紧裹住一具枯瘦的娇躯,烛光映衬着惨如金箔的面容,一轮精致的五官还能依稀瞧见往日俏丽。

  “罪,……”,病床上的女子,已无力再多说一个字,此刻仍想努力挤出嘴角的一丝弧度,来安慰跪靠在床前的男子。

  三日后的清晨,雨雾如酥,男子长发披肩,身着一袭黑衫,如雕塑般站在翠竹环绕的青冢前,身后的街坊邻里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手臂,然后静声离开。

  待到走在最后的老汉也消失在山道尽头,男子身后一阵气息波动,然后凭空出现一道棕色身影。

  “罪,你还好吗?”

  黑衫男子没有回头,许久未曾开口的嗓音低沉沙哑,“这一年来,我一直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是她?”

  棕色长衫的男子走到青冢前,蹲下身,轻抚了几下石碑上的雨水,“保重你自己”,然后再度凭空消失了身影。

  许久之后,“你也是。”

  云开雾散,弧月悬天,黑衫男子牵着马走在城外的驿道上,不远处的小酒馆酒旗飘飘,酒馆里暗黄的灯光透过竹门,洒在驿道上。

  听到门外马蹄声响,酒馆小二赶紧迎了出来,“客官里边请”,说着就要接过男子手里的缰绳。

  “不用,先帮我准备清水和马刷。”

  酒馆外,男子借着昏黄的光亮细细地刷洗着马匹身上的泥浆。

  “哒哒哒哒哒……”驿道上,如密雨敲窗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在三五扈从的簇拥下翻身下马,掏出一锭银子,熟练地一抛,恰巧落在小二的怀里。

  “把你们所有的酒肉都给本公子上上来。”

  几人说笑着向酒馆里走去,走在最前头的华服公子哥斜眼瞥了瞥路边的一人一马,“啧啧啧”。

  折转来到黑衫男子身后。

  “双蹄不离地,影灭如飞翔。不错,不错,虽然上了岁数,却也是青骢马里难得一见的青龙标。”不理睬正在刷马的男子,公子哥自顾自地走到马首前,一脸痴迷地摸了摸马鼻,旋又拍了拍健硕的马背。

  “开个价。”公子哥向着黑衫男子说到。

  男子手中不停,面无表情地说道:“什么意思?”

  “把你的马卖给我,你开个价,我绝不还价。”

  “不卖。”

  “再给你一次机会。”

  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嘿嘿,好,好,有意思。”公子哥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继续刷马的男子,“在这云州城里,只要是个东西,它都有价钱,就看你给不给得起。”

  正在刷洗马蹄的黑衫男子擡眼看着向着酒馆走去的几人,略显呆滞的眼神适才稍稍有些波动,旋即又黯淡了下去。

  昏暗的卧室,男子躺在那张已经空住的床榻上,紧紧抱住锦被,将脸埋在枕头里,想要紧紧拥住那缕,注定只会越来越淡的气息。

  昏昏沉沉间,卧室门被人一脚踹开,微弱地烛火一阵摇曳,屋内光景忽明忽暗。几个黑衣蒙面人闯入卧室,手中棍棒不停地向着床上的人死命招呼。霎时间,鲜血就已染红了床面。

  还没来得及看清周遭,只听闻阵阵调笑,几道模糊的背影向着卧室外鱼贯而出,躺在床上的男子当即就昏了过去。

  次日清晨,屋檐雨水滴答,屋外光景晦暗。瘫倒在床上的男子悠悠转醒,忍着身上的剧痛,蹒跚地走出卧室。屋内一片狼藉,各种器具碎片散乱各处,小院里堆砌着各种损坏的桌椅家具,院门洞开。

  他来到院中,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颤抖的双手捧起了一块碎成两段的崭新牌位,袖子轻轻地在牌位上拂过,涕泗横流。

  后院,塌陷的马厩里,只剩下一根空聊聊的缰绳和一地的干草。

  云州城南,各色鱼龙混杂之地连成一整片,赌坊、客栈,当铺、镖局,还各种店铺摊贩,不计其数,城中各路帮派势力充斥其中,也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处。越是夜深,越是灯火辉煌,各种拉运着见得光,见不得光货物的车队进进出出,脚伕,苦力一边粗鄙地大声说着荤段子,一边干得热火朝天。

  车队武把式和镖局镖师们搂着早已望眼欲穿的流莺浪蝶向着客栈走去。

  街边的摊贩不停地往正在装卸货物的车队里,运送着各种酒水吃食。

  万宝钱庄乃是此地最大的一家钱庄,多大?一枝独秀。

  昨夜丑时,城中官道上一骑绝尘,身后牵着一匹套着黑布袋的青骢骏马,直奔向坐落整个城南中心的万宝钱庄大院。

  大院当中,清池亭台,亭内紫檀茶几上摆满酒水瓜果,一名中年男子锦袍玉带,靠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院内两侧回廊里熙熙攘攘的人流,仿佛看着一袋袋数量不一的银子在来回奔走。

  男子天生一双为了玩钱而生的宽厚大手,手指修长,嫩如葱白,此时一只手正在把玩着一枚做工精湛,镌刻着特殊图案的金币。

  一骑一马先后奔入院子当中,马上的公子哥翻身而下,迫不及待地摘下身后青骢马首上的黑色布袋,然后炫耀着看向亭内的中年男子。

  “百金买,千金装,这匹青龙标值不值百两黄金?”公子哥朗声道。

  亭内中年男子起身来到青骢马跟前,仔细打量了片刻,“哪里淘到的宝贝?”

  公子哥见到男子眼中的肯定神色更是喜不甚收,大笑道:“从一不长眼的家伙那里弄来的,没花一个铜板。”

  “哈哈哈,不长眼的家伙那里,还没花一个铜板?你把那家伙杀了?”中年男子问到。

  “这倒没有,但是给拾掇了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哈哈哈,拾掇了一顿?长长记性?”中年男子的笑声突兀的越来越大,大到让公子哥心里莫名一抽。

  随着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狰狞,他一手握拳,死死攥住手里的金币,另只手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公子哥反应不及,这一记耳刮子受得那叫一个瓷实。

  “你疯了!”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公子哥只觉脸上迅速肿了起来,然后怨毒地看着中年男子。

  公子哥的扈从堪堪赶到,正巧看着眼前一幕,当中一名忠心耿耿的狗腿子立马拔刀冲了上前。

  中年男子不怒反笑,“在我的地盘向我动刀子”,接着伸出手向那狗腿子招了招,“来,往我脖子上砍。”

  公子哥拦住自己扈从,恶声道:“刘义,你只是我爹的一个手下,你敢打我,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的!”

  那狗腿子见机赶紧出来表忠心,将脸凑到刘义面前,“你小心点,等雷帮主发话了,我会来找你的。”

  刘义侧过头,“我和你父亲合作,而不是给你这样的公子哥当狗腿子。而且,帮主会理解我的。”

  说完,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只觉着这口气像是要将这十年来所积攒起来的好运都给吐了干净一样。

  烟雨朦胧,城南一夜的喧闹此时只留下满地狼藉,还有各个店家伙计默默打扫的身影。

  官道上,自城东沐雨徒步八十多里而来的一袭黑衫早已浸透,当他踏进万宝钱庄的那一刻,刘义早已等候多时。

  “阿罪。”

  “那匹马有来你这吗?”

  刘义将备好的一瓶梅子酒递了过去,自己拿起另外一瓶,小抿一口,“他是我们帮主的公子,雷不悔。”

  相坐无言,二人对饮完瓶中酒,阿罪起身离去,眨眼就消失在雨雾中。

  云州城分为外城和内城,内城多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以及当地各种势力总舵。当中一条长街,名曰化龙巷。

  巷中一处大院,豹头环眼,身材魁梧的雷万钧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厅首位,左侧坐着万宝钱庄掌柜刘义,这位掌管着他雷钧帮过半产业和麾下所有钱庄的财神爷。

  十年前的某一夜,一场只在江湖私下流传的血腥屠杀,为当时只是城中二流势力的雷钧帮扫清了一切障碍,铺平了未来十年财源滚滚的通天大道,从而奠定了雷钧帮今日云州城财力第一的地位。

  站在雷万钧的身侧,雷不悔眼神阴谲地盯着正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在那的刘义,心里盘算着待会怎么找回场子,又怎么给那条敢向自己伸爪子的鹰犬一些颜色。

  “刘掌柜,听不悔说昨夜你打了他?可有什么缘由?”雷万钧神色如常,话语里却是不带丝毫的感情。

  “昨夜,他带人潜入阿罪家里,打了阿罪一顿,还抢走了那匹青龙标。”

  听闻此言,雷万钧眼神一紧,身上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愈发凌厉起来。

  云州城外城北郭,顺着城外主道望去,便看到距离北城门大约小三里地的一座山上,千门万户,大大小小的院落错落有致的遍布在整个山上。

  虽才到傍晚,但山上已是灯火辉煌,金光灿灿,仔细听闻,还能听到时不时传来阵阵琴瑟丝竹之声。

  来到山脚下,更是车水马龙,人流攒动,喧闹声此起彼伏。大门左右每隔一丈便挂有一大红灯笼,两侧各十二盏。大门正中悬一巨大牌匾,金漆所题“君御府”三个大字在灯光映照之下熠熠生辉。

  大门后是一五层高的酒楼,酒楼沿着山脚左右延伸近半里长,而往酒楼里望去,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山上恢宏的灯火宛如天上的街市,映亮整座山峰。

  君御府说是一座酒楼,但更像是一座奢华大气的庄园。山前的酒楼一二三层设有大小桌椅雅座可容何止千人,四五层为独立厢房,既可在里边设宴用餐,又可供过夜住宿,还分有城景、山景、江景三类。

  穿过酒楼进入后山,两百座大小不同,特色各异的院落遍布山间,可供客人长期安住,而不受山前酒楼喧嚣所影响。到了山巅,还有一五层角楼,楼内各种奇珍异玩,天灵地宝、神兵利器琳琅满目,情报、赏金、拍卖、歌舞、赌场、茶庄、酒肆、当铺样样不缺。

  进了这里,只要你掏得起银子或是付得起其他等价物件,便没有你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有钱甚至可以在此度过一生。

  君御府山脚西北的一处小院,堂倌伙计们正忙碌着手上的活计,步幅轻快,有条不紊。

  “嘭!”的一声,突兀的炸响从院内一座小楼里传来,所有伙计顿时间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纷纷转头看向小楼的方向。

  “今日里第三次了……”不少人心里腹诽道。

  然后又赶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忙碌起自己的事来。

  “吱……”,小楼的木门从里慢慢打开,又过了片刻,一只焦黑的手从里边探了出来,无力地耷拉在门槛上。

  一道虚弱的嗓音从门内传来,“救,救,救,我……”。

  阿罪站在君御府门前,看着酒楼前人群川流,酒楼内推杯换盏,后山顶上灯火点点,一时间恍如隔世。

  一身黑衫,长发上的雨水还未干透,散乱的贴在身后,格格不入,阿罪在周遭食客诧异的眼神中向着酒楼里走去。

  甫来到前台,前台掌柜擡眼看到来人,行业惯有的微笑渐渐变成了由衷的笑意。

  “上官先生。”

  阿罪将一枚特制金币放在台上,“我需要一个住处。”

  “老规矩吗?”

  阿罪看着笑容不变的掌柜,点了点头,“当家的在吗?”

  “在的,您先住下,我给您通报。”

  阿罪拿着钥匙,准备转身离开。

  “上官先生。”

  “欢迎您入住君御府。能再次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酒楼五层,当街的天字一号厢房里,一袭华贵紫袍,五官周正,气态儒雅的中年男人坐在大案前。

  “上官罪。”云州城君御府大当家周衍语态柔和地说到。

  “周大当家。”

  “对于贵夫人的事,我深感痛心。”

  “谢谢。”

  “不过我们武夫受天地灵气淬炼,寿元本就比常人要超出许多。当年你做选择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点。”

  见上官罪没有任何回应,周衍也识趣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江记的梅子酒。”说着,周衍将案子上的托盘推到上官罪面前。

  双指衔杯,喝了小半瓶酒后,上官罪开口道,“侍奉在吗?”

  “在,但是换人了。”说到这周衍来了兴致,挪了挪身子,坐直了起来。

  “不过如今的小子应该更和你胃口。”周衍笑道,两眼眯成了一条缝,眼里流光稍转即逝。

  上官罪来到山脚西北的小院。

  “上官先生,侍奉就在里边。”负责带路的伙计恭敬地退了出去。

  小楼里烛光融融,照亮屋里每个角落。

  即使门窗敞开,也还没散尽一股子浓浓的焦味。

  一名身穿粗麻袍子的年轻男子虚弱地躺在一张贵妃椅上,大把大把地嚼着应该是疗伤的各种丹药。

  看清来者,年轻男子眉头微皱,努力地在脑子里搜寻着什么。

  突然,“噌”的一声,年轻男子那虚弱的身子回光返照般地从贵妃椅上弹了起来。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上官罪面前,然后开始围着上官罪一圈一圈地打转,眼神不停地在上官罪身上上下打量,嘴里还碎碎念。那样子就像是老涩批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花魁一般。

  “夜神?死神?上官罪?”

  上官罪目不斜视,稍稍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嗯,这眼神,这做派确认本尊无疑了。”年轻男子收敛起那垂涎欲滴的神色,引着上官罪向楼上走去。

  二楼,除了几根朱漆大柱,整个二楼上百平空间里没有任何隔断布局,一眼看去,摆满了一张张木桌,桌上放置着大小不一的带锁方盒。

  年轻侍奉边带路边问道,“上官先生此番打算对付多少人?”

  没听到回应,侍奉回过头,只见上官罪摇了摇头。

  侍奉疑惑地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泛光,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果然是死猪不怕,呸,呸呸……”

  “果然是暗夜死神上官郎,人数越多我越刚。来来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只见侍奉神神叨叨地打开一个方盒,然后从里边捧出一把长刀。

  “此刀刀身长一尺二,是我将长剑的剑身与环刀的刀头结合,两侧有两条血槽及两条纹波形花纹,锋刃异常犀利。柄长三寸三,刀重六斤二两。全刀都是取黑乌铁制成的,遇光则吸,最适合潜伏刺杀。此外,在不影响刀身强度的前提下,我在里边揉入了少许的敕灵木粉末,能达到低等灵符的效果。所以,我还篆刻了一道天雷符文在里边。”

  听到在刀身里篆刻符文,一直静静听着的上官罪终于忍不住一手拿起了长刀,仔细打量起来。

  “天雷术肯定是用不了的,但是你将气机注入刀身,能激发出轻微的雷气,达到短暂的麻痹效果。”侍奉补充道。

  上官罪将一缕气机送入刀中,因为黑乌铁的特性,可以在一定程度内吸收任何光亮,因此刀身看不出变化。

  另一只手轻触了下,一股雷气带来的麻痹瞬间传遍全身,猝不及防之下,让他的心神有了半息的失守。武伕力斗,生死瞬间的半息,已经可以预见结果了。

  收刀入鞘,上官罪直接将刀挂在了身侧。

  见此,侍奉的心思愈发活络了起来。

  “这边,这边。”

  打开第二个方盒,这次是两柄可折叠的短匕,淬过十余种剧毒融合而成的复合毒液,见血封喉。

  第三个方盒,连环机弩,可连续十二连发,弩箭贴上名为开山的灵符,远距离便可将一间四十见方的小屋轰个稀烂。

  接着是第四个方盒,第五,第六……左右袖箭,软银内甲,黑布箭衣,黑帕包头,千层浪的绑腿……

  搬尖洒鞋,“这个可是我经过无数次实验改良出来的,正可谓是暗夜潜行,追杀逃命之必备。”

  “一路下来,哪怕你的对手累如老狗,你也仍旧腰不酸,腿不疼。”

  走完整个二层,上官罪已将全身武装到了牙齿。

  “最后,再额外送你个我新捣鼓出来的小玩意。”

  侍奉将两个拇指粗细的小竹筒摆上了桌面。

  “寒星破体针,专破各种护具铠甲,可谓无坚不摧。每筒九十九根针,可以击发三次。”

  上官罪拿起竹筒,毫无征兆的就直接向着挂在一旁的软银内甲射去。

  “簌簌簌”三十三支银针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击发出去,刺中软甲之后竟不能入。

  无坚不摧?

  “呃……”侍奉顿时间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感觉。

  何苦自相矛盾的说?

  目送着上官罪全副武装地离开小院,侍奉暗暗窃喜,心里道:“有过这次,我会让你爱上这种感觉。”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穷则什么穿插,达则什么覆盖?

  强行控制自己从刚刚激动的心绪中抽离出来,年轻侍奉喊着“生命不息,折腾不止!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休息。这可是炼器师的基本修养!”

  刚想一头扎进神兵利器研发当中,只觉浑身上下各种酸痛瞬间涌来,这才想起自己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于是脚下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然后又是一阵虚弱的嗓音响起,“来,来人,丹药,我的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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