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奇聞之黃狼兒2

坊間奇聞之黃狼兒

每看到媳婦兒兩眼發青嘴頭子發青,王覺就心驚肉跳。

這是狐仙兒上身的預兆。

狐仙兒一上身,媳婦兒就神情恍惚,目光呆滯,類似行屍走肉;有另一個靈魂控制了她。她開口說話,完全不是媳婦兒的腔調,一套一套的,詰屈聱牙但又合撤壓韻,跟唱戲的似的,比如“我本住在西懸崖葫蘆島,母慈子孝快樂無邊。丈夫覓食被打斷了腿,誰能想天降大禍到眼前。血肉淋漓剝去了皮,屍首就掛在了轅門間,就掛在了轅門間……”每唱到此,媳婦兒就目露兇光,跟刀子一樣。緊接着,她就抄起了傢伙——鍋叉,擀麪杖,菜刀,剪刀,燒火棍……舞將起來。滿屋子刀光剪影,嚇得王覺抱着孩子跑出屋去。只留下媳婦兒一個人折跟頭打把式。

這都是報應啊!王覺嘆了一口氣。

老岳父是打黃狼兒的。一入冬,黃狼就長出了禦寒的茸毛;剛喫完秋天滿地蹦的螞蚱和青蛙,毛尖上都浸着油光:這是它皮毛最好的時候。老岳父深諳黃狼兒之道,佈下十幾個敲逮(捕獸夾),每天都會收穫一兩隻。

老岳父爲了更好獲取黃狼兒的皮,發明了一套方法。他把獵獲的黃狼兒鉗住,用兩隻竹筷從耳朵眼兒插進它的腦髓,一和弄,就破壞了它的腦神經。它或許沒死,但已淪爲受人擺佈的軀殼而已。老岳父還借鑑了殺豬的方法,用麻繩勒住黃狼兒的一隻小腳,插盡一支細竹管往裏吹氣,吹得黃狼兒的身子鼓脹鼓脹的,是原來的十倍,這樣,黃狼的皮肉就分家了。牽着小腿的筋肉一拉,一具血肉模糊的血身子就拉了出來,就剩下一腔子油光蹭亮的皮毛。

老岳父剝黃狼兒皮時,王覺總是躲得遠遠的,他受不了那份殘忍和血腥。

其實,每個打黃狼兒的人都或多或少地遭到過狐仙兒的報復,但沒有老岳父家遭遇這麼慘重的。

首先,老岳父喝高了燒酒,去查看敲逮,結果兩隻腳都趟上了夾子,夾齒一下子鑲進了骨頭。他沒站穩,一頭栽在老榆樹上,一命嗚呼。

大舅哥是負責揉皮子的,也就是用硝把殘存的血肉刮下去,然後在光滑平展的木座上,反覆地勒這塊片子,免得皮子收縮變硬。有一天,他忽然兩眼發呆,一邊嘴裏念着詩歌,“我本住在西懸崖葫蘆島……”;一邊用串狐皮的繩子,把自己掛在了房樑上。

二舅哥是聯繫皮貨生意的,經常騎着毛驢下天津衛。一次,過火車道,他把毛驢拴在木柱上,一個人,伸開雙臂,迎着“突突突”噴着黑煙的火車走去,最終被碾成一堆肉醬。

王覺明知岳父一家遭受狐仙的報復,可還是鬼使神差地愛上了媳婦兒。媳婦兒是她家的老疙瘩,一家人鍾愛的對象。狐仙也彷彿手下留了情,沒有讓她死於非命,只是時不時地找上她,戲弄一番。

王覺找過老江湖,讓人家給支招,看看怎麼擺脫狐仙的胡鬧。老江湖說,狐仙上身,身體上必然有反應,會出現一個元宵大小的球兒,在皮膚下游走,就好像地裏排子(鼴鼠)打洞一樣,地面上會留下一道隆起的鬆散的土埂。

王覺得了方法,便動手實施。在媳婦兒兩眼嘴頭子一發青的時候,上去便扒了她的衣服。媳婦兒身上一根布絲沒有,赤身露體,羞躁得紮在坑角瑟瑟發抖。一會兒,狐仙兒上身了。媳婦兒的胳肢窩處果然隆起了一個元宵大小的球,球不是安靜的,真格地在緩緩移動。媳婦兒張口就開始唱詩:我本住在西懸崖的葫蘆島……,王覺上去一把就把那個球攥在手裏,抄起針線笸蘿裏的針錐,連攮了十幾下,攮得鮮血崩流。一開始,媳婦兒嘴裏還吱吱怪叫,可一會兒功夫,就昏了過去,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

王覺看媳婦兒的形狀,不敢再紮了,怕扎出人命來。只好默默地禱告,希望狐仙離媳婦兒遠一點兒。

有很長一段時間,狐仙兒不來了,真是神鬼怕惡人。

可過了半年,狐仙兒又來了,不過這次鬧的方式不一樣。

相傳,狐性最淫,《聊齋》裏就有很多狐仙兒專門魅惑書生,誘惑書生與它睡覺,結果書生被它吸了陽精,面黃肌瘦,腳踩了棉花團似的,精神萎靡,幾近了死亡。

狐仙沒有放下身段誘惑王覺,只是在王覺與媳婦兒恩愛時從旁搗亂。

王覺的媳婦兒是個美人,要不,王覺怎麼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娶她哪?明知沾到她們家會惹一身麻煩,甚至家破人亡,可王覺義無返顧。

新婚還不到一年,難免夜夜笙歌宵宵歡愛。可兩個人一動作起來,就聽得窗外“錚錚”作響。藉着朦朧月光往院外觀瞧,只見一隻黃狼兒蹲在牆頭上,在撫晾衣服的鐵鐔(鐵絲)。人不動,它不彈;人一動,它就彈。人慢動,它慢彈;人快動,它快彈。人在屋裏做愛,屋外有狐彈琴助興,讓人情何以堪。三彈兩彈,王覺就沒了興致。

第二天,王覺就把晾衣服的鐵鐔拆了,扔到老遠。

夜裏,王覺興起,又與媳婦兒雲雨,可心神不定,四下觀瞧。只見窗戶紙被舔出一個小洞兒,一隻黃狼兒正伸長脖子瞪着兩小黑眼往屋裏看。王覺動一下,它就吱地叫一聲;王覺動兩下,它就吱吱連叫兩聲。氣得王覺三尸神暴跳,兩鼻孔噴煙,可有什麼辦法呢?

有人出主意,在窗外支一張網,一動消息兒,網就罩下來;類似於扣麻雀的扁篩。王覺把家裏的老漁網裝置好,靜等晚上黃狼兒來鬧。

晚上,王覺夫婦就鑽進被窩,在被裏哼哼哈哈地做戲,其實一門心思注意着窗口。黃狼兒如約而至,站在窗臺上,透過舌頭舔的小洞往裏偷窺。

小黃狼看着炕上的被窩起起落落如醉如癡,不想,一張魚網從天而降,一下子就把它網住了。

王覺和早就埋伏的人上去就把黃狼兒活捉了,黃狼兒在網裏拼命地掙扎。衆人上前就要掄木杴把它拍死。

王覺把衆人攔下了。

他見過岳父獵殺黃狼兒,剝它的皮,他知道狐仙對岳父恨得咬牙切齒,可它畢竟沒有傷害媳婦兒啊。

王覺把魚網挑開,放那黃狼兒一條生路;黃狼離開時,還對着他作了一個揖。

之後,王覺家再也沒有鬧過狐仙兒。

有一次,王覺歸置院子,在西邊的柴房裏,發現靠牆掛着一個碩大的糟朽的葫蘆,葫蘆中空了,裏面緒着棉花和羽毛,說明裏面曾經住過小動物。他“訇”地想起狐仙兒的戲文:“我本住在西懸崖的葫蘆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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