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修煉》| 在不完美中探索生命的真相

《醫生的修煉》是一本滿滿正能量的書,整本由故事串聯。名醫葛文德記錄了他如何從菜鳥變成專家的職業歷程和心路歷程,其中充滿了人生的哲思。我完全不懂醫學,但我對醫學超級感興趣。也許是因爲,醫學是距離生死、距離哲學、距離人生最近的學科。當我發現這套書時,簡直如獲至寶。

我們生命的大多數時候充當的是病人的角色,這一次,讓我們從醫生的視角去審視一下生命、生死,有種另一個維度的收穫。

看完拊手,直呼痛快。

葛文德其人

葛文德是美國波士頓哈佛大學醫學院的外科教授,世界衛生組織全球病患安全挑戰項目負責人,克林頓、奧巴馬兩屆美國政府醫改顧問。

他這一系列一共有三本書,既單獨成書,又可以成爲是一個遞進的體系:

《醫生的修煉》

在不完美中探索行醫的真相

《醫生的精進》

從仁心仁術到追求卓越

《最好的告別》

關於衰老與死亡,你必須知道的常識

即使到了高年資階段,葛文德依然認爲醫學中最大的困惑還是不確定性。病人因爲無法確診而惶恐不安,醫生因爲不能確診而左右爲難,醫療費用因爲不確定性的探究而節節攀升,社會輿論因爲不確定性而質疑醫學的科學性。在形形色色的不確定性煎熬中,醫生應該轉變自己的態度,不把呈現確定性作爲職業的唯一價值,轉而以友善與共情去安撫惶惑的病人和躁動的家屬。

無論是醫生,還是患者,都要接納臨牀的複雜性,預設一份豁達,才能體驗技術征服、超越後的愉悅;才能體驗到醫術是心術;才能真正接受醫學不可先知、不可全知的不確定性。

書中大部分案例故事都是喜劇結尾。葛文德醫生讓人很容易感受到,他是一個內心充滿溫暖的醫生。

安迪的故事

一個叫安迪的小男孩因爲呼吸困難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X光片的結果顯示他的胸腔內有一大團腫塊,他的右肺已經被完全壓垮,他只能靠左肺呼吸,而腫塊隨時可以堵塞呼吸道而使他窒息。安迪危在旦夕,怎麼辦呢?醫生們想到的一個辦法是,在右胸腔中插入一根導管,將腫塊的積液排除一些,這樣也許(是的,你沒看錯,也許)腫塊就會更傾斜向右邊,從而緩解對左肺和呼吸道的壓迫。如果能夠成功,那麼就可以確保安迪的生命無虞,接下來就可以採取進一步的措施處理腫塊。

問題是,一旦移動了巨石,如何能確定石頭滾動的方向?

答案是,不能確定。

可是安迪隨時有生命危險,做還是不做?

做。

最終他們做到了,積液排出後,腫塊如期滾向右邊,安迪的呼吸馬上通暢了許多。

葛文迪評論說,手術能夠成功,完全是靠運氣。當簡單科學遇到複雜個體,醫生需要怎麼辦呢?

「醫學並不是一門完美的科學,而是一個時刻變幻、難以琢磨的知識系統。不斷進步的科學技術指引着我們,當然也有習慣和本能,還要靠一些經驗,有時還有運氣,然而我們知道的和我們追求的目標之間總會存在一段差距,不過正是這個差距驅使我們更努力地做每一件事。」

菜鳥葛文德

一位外科醫生泰斗級人物回憶起自己的菜鳥經歷,回憶起自己第一次操刀做中心靜脈導管手術的手忙腳亂的樣子,讓人覺得那麼真實。原來大神也都是從懵懂階段過來的。很多事情並非高不可攀,只要你有心又努力。 他第一次面對需要從病人的腳趾骨中拔出螺釘的情況,他是那麼地不安又必須強作鎮定地硬着頭皮去做。他說,外科手術像其他事情一樣,技巧和信心是從經驗中累積的。就和網球運動員、鋼琴彈奏家和電腦修理工一樣,我們都需要不斷練習才能熟練掌握職業技能。不過,醫生有一點與衆不同:他們是在用人做練習。

菜鳥想要在病人身上動刀子,他需要一個藉口:我是實習的,我來打下手的,我是助手。「我並沒有說謊,手術中的一切都由主治醫生負責,他們纔是決策者。但是也不全是實情:因爲拿着手術刀的是我。」作爲病人,誰也不希望一個實習醫生在自己身上動刀子。但問題是,如果實習醫生永遠沒有在活生生的患者身上動刀子的機會,那麼外科醫生乃至整個醫學也許早就不存在了。然而事實又是,實習醫生的活體練習實實在在地提高了手術的風險——患者的死亡數字不會說謊。面對這個逼近了生死哲思的問題,你會怎麼思考呢?連葛文德自己都不會同意讓沒有把握的醫生來爲他的孩子做手術。

「當主治醫生帶着自己生了病的家人來醫院做手術時,醫院的工作人員對此都十分謹慎。儘管主治醫生要求我們像平時一樣對待病人,但是住院醫生明白,這與平時的練習絕對不同。如果這時必須要裝中心靜脈導管,我們絕對不會讓一個一點經驗都沒有的住院醫生去做。相反,一些貧窮的病人,比如沒有保險的醉漢,則會由住院醫生來做手術。」

醫學需要一輩子的學習,換句話說,醫生是永遠的菜鳥。葛文德的父親在泌尿科做得很成功,是一名有25年醫齡的老醫生。他說,你認爲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但不久後你會發現有人做得比你更好,因爲新技術和掌握新技術的人層出不窮,你必須去不斷學習新東西。

像機器一樣精準

1996年,醫學界也發生了一場深藍大戰:在診斷正確率上,電腦擊敗了心電圖專家。醫生追求像機器一樣的完美,需要持續不斷的練習。

專做疝氣修補手術的醫院——肖爾代斯醫院,手術失敗率不超過1%(正常醫院10%-15%的失敗率),費用比其他醫院降低一半。

他們成功的祕密是什麼?看完這組數據你也許就會明白:在肖爾代斯醫院,有12名醫生專門做疝氣修補手術,其他的手術都不做。每位醫生每年要做600~800例疝氣修補手術,比大多數醫生一輩子做得還要多。在疝氣修補這個領域中,肖爾代斯醫院的醫生比其他人經驗更豐富,受到的訓練更精良。

隨着科技的不斷髮展,各種各樣的醫療網絡系統不斷髮展成熟,機器可以承擔越來越多的醫學技術工作,醫生可能會擺脫醫療錯誤的困擾,轉而更多地關懷病人。

人命關天與無法避免的醫療錯誤

在醫生這個行當中,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所有的醫生都可能犯下可怕的錯誤。過失不可能被消除殆盡。

出現過嚴重醫療過失的醫生可能會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失去自信,而比失去自信更糟的是武裝自己。有些外科醫生總是看到其他醫生的錯誤,偏偏看不清自己的。他們絲毫不懷疑自己的能力,也不會對自己造成的後果感到恐懼。「很少有外科醫生一點兒恐懼心理都沒有,這種沒有恐懼感的人反而更令人擔憂。如果醫生開起刀來一點兒也不怕,那病人恐怕就要遭殃了。」

有一個地方可以讓醫生們坦率地討論自己的過失,它就是“發病率與死亡病例討論會”,簡稱爲M&M。這個會上的會議記錄通常是不公開的。葛文德說,討論會的意義在於使醫生以“正確”的態度面對錯誤,不懷疑自己,也不否認一切。如果是可以避免的傷害,主任會問:“你有沒有想過還能怎麼做?”你不能用“只能這樣”“別無他法”來搪塞。出錯並非不可饒恕(即便代價可能是生命),重要的是從中吸取教訓。如果因爲醫療過失而致人死亡是不可饒恕的,那醫生只會越來越傾向於掩蓋發生了醫療過失的真相,而結果就是,將有越來越多的病人因爲相同的醫療過失而失去生命。如果犯錯後我們的行爲模式不做相應調整,依然我行我素,那麼不但不能消除錯誤,反而會一發不可收拾。

英國心理學家詹姆斯·瑞森認爲,人類大腦有着了不起的思考能力,有時會憑直覺去做事。在遭遇前所未見的情況時,感官會傳來各式各樣讓人應接不暇的信息,我們可以迅速過濾這些信息,當機立斷,不浪費一點時間。不過這個優勢有時也會帶來很多問題,使人們在某些方面特別容易犯錯。因此,如果一個體系的正常運作必須依賴人類完美的表現,那麼很多錯誤就會伺機冒出。而醫療恰恰就是這種體系。

很多專家認爲分析錯誤並不能改善醫療過失的發生。在發生一連串事件的時候,醫生只是最後必須出來承認錯誤的人。研究錯誤的專家認爲,如果出錯,應該仔細檢討、改善過程,而非檢討個人過失。對事不對人,即使在生死麪前也一樣。然而,當死亡發生在我們自己身邊,又有幾人能有這種超凡的理性和境界。

「不管設想得如何周到,醫生還是難免會犯下各種錯誤。要求我們做到完美實在不合情理。然而,我們自己千萬不能放棄對完美的追求。」

醫生的社交

美國外科醫師學會的年會,是醫學界的一大盛世,每年都有9000多名經驗豐富的主治醫生會去參加。葛文德在想這樣一個問題:大家到底是爲了什麼千里迢迢地去趕赴年會?

「我們渴望與人接觸,也希望找到一種歸屬感。也許,我們都是爲了一些實際的理由而聚集在此的,像是學習新知識、瞭解新器械、追求地位、湊學分或是忙裏偷閒。但我認爲這裏有更重要的因素,理所當然地吸引着我們。醫生屬於一個孤立的世界,一個不斷流血、不斷實驗、不斷切開人體的世界。我們是活在病人羣中的少數健康人。因此,我們很容易被孤立,就連我們的家人也很難了解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

好醫生是怎麼變壞的

一個好醫生會在病人羣體裏形成口碑傳播。口碑形成之後,他的病人也就會越來越多,病人越多,他的收入和地位也會水漲船高。與此同時,隨着病人的增加,他的工作量也越來越大,贏得得稱譽也越來越多——人是會在這種壓力下發生動力置換的。原本的內在動力是“我要變成好醫生”,他對病人會很照顧,很熱情;而現在,他的工作動力變成了外來的榮譽、口碑、工作成績。他的耐性和責任心越來越差,和病人的交流越來越少。壓力之下,他甚至開始酗酒和濫用藥物。

「醫生要通過嚴酷的醫學訓練,本來應該比大多數人更堅強、更從容、更抗壓,但事實證明不是這樣。醫生也有酗酒的問題,並且不比其他職業來得少;另外,由於他們能夠輕而易舉地獲得藥物和麻醉劑,醫生更有可能出現藥物濫用的問題;而且醫生也會生病,也會變老,也會因爲心情不好而態度冷淡,或者因爲某些問題而心不在焉,這時去醫治病人就很容易出錯。我們常以爲醫生出錯是個別案例,比如一個行醫40多年的醫生可能偶爾出現一兩次差錯。然而,根據統計,在所有的在職醫生中,3%~ 5%的人並不能盡職地醫治病人。」

醫生也迷信

這是一個有趣的話題。醫生崇尚理性,才能在手術時冷靜而有條理地計劃和思考。然而外科醫生也都有迷信的一面,比如偏愛某一種手術鞋或某一種縫線方式。

13號星期五那天的夜班被同事們刻意避開,而葛文德自告奮勇選了這一天——而且那天晚上還會發生月食。做好準備吧,那天晚上你會很忙的,同事說。

葛文德醫生顯然是不迷信的,但有趣的是,他去圖書館查閱了13號星期五、月圓夜等資料,然後根據查閱的資料證實這些與狀況頻發並無太大關係之後,他“鬆了一口氣,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圖書館”。哈哈,其實他心裏也擔心着呢。

兩週之後,13號星期五終於來了。葛文德醫生用實際經歷證明,這一晚他快忙得累死了——確實狀況頻發。“今天是13號星期五。”一個護士抱怨道。「我剛想說,研究結果表明,其實災禍跟日期並沒有什麼關聯。然而,話還沒說出口,呼叫器又響了。又一個全身是傷的新病人來了。」

對於痛苦的理解

全世界的醫院都會關注四個指標:體溫、血壓、脈搏和呼吸速率。這幾個指標如果都還好,那醫生可能就轉頭忙別的去了。而減輕治療法提出,應該將“痛苦”(病人不舒服的程度)作爲第五個生命指徵。減輕治療法引起的爭議迫使醫生們不得不正視痛苦這個問題,讓醫生們瞭解自己在緩解病人痛苦這方面做得還不夠。

這一部分論述了幾個很有趣的醫學謎題,有的並未完全解開。有些醫學症狀不只和生理有關,和心理也有很大關係。比如,人爲什麼會疼痛,人爲什麼會噁心嘔吐,人爲什麼會臉紅。

關於減肥

這個話題感興趣的人比較多,展開說說。

我沒有胖的經歷,所以對於減肥沒有什麼感覺。不過身邊天天喊着減肥的朋友太多了。有的人天天喊,但還是那麼胖;有的人成功減了下來,但過了一段時間又反彈了;當然也有很多人很快就減肥成功。我之前的看法是,只要意志力足夠堅強,那麼一個胖子就一定能夠減肥成功,無非就是少喫多動嘛。讀了這一部分,我才深刻意識到,我太膚淺了。且不說運動,光是控制少喫這一項,就不是隻擁有意志力就能達到的。

比如,有一種肥胖叫做病態肥胖,而病態肥胖的人是無法控制自己的食慾的。胃繞道手術是治療這種減肥的終極手段。所謂胃繞道手術,就是把胃囊人爲縮小,並繞過部分小腸,從而通過手術達到控制食量的目的。

有關於病態肥胖和胃繞道手術,讓我又一次對人類的精神力量產生質疑。我特別相信人的意志力,但是生理基礎有可能從始至終就操控着我們,讓我們那引以爲豪的意志力看上去是一個用來矇蔽我們的假象。否則,爲什麼會有人根本控制不住食慾?爲什麼做過胃繞道手術之後的人食慾會立竿見影的消退?請注意,病態肥胖者中有很多意志力很強大,而生理原因卻導致他們極度貪喫(比如下視丘異常會導致患者不會有飽腹感)。

我越來越懷疑,人類那高貴的精神力量有沒有可能只是生理基礎的附屬品,到頭來我們的思想會不會只是基因的奴隸,而這些可惡的基因卻創造出一種叫“精神”的東西去哄騙我們,讓我們引之爲傲。

這本書中介紹了一些關於肥胖的研究結論讓我很長見識。

人類對於食物的慾望其實很複雜,而我們對它的認識卻很膚淺。

兒童的食慾的可塑性很大,而成人的食慾則比較難控制。

進食的速度太快(開胃效應)確實更容易導致肥胖。

單憑社會情境(看見有人拿來食物)就可以激發食慾,即使你已經喫過了。

最後的一刀——屍體解剖

即使醫療技術已經今非昔比,尸解對於發現死因、提高診斷水平依然是必要的。誤診致死,之後又通過屍體解剖翻案的例子多嗎?答案是:很多。20世紀末的調查研究表明,每5個死亡的病例中就有2個的死因被誤診,這樣的比例着實讓人震撼。人體確實非常複雜,人體內所發生的一切是難以預料的。對此,葛文德醫生的看法是:

「人體介於颱風和冰塊之間:在某些層面上說,人體永遠是神祕的,但從另一個層面來看,如果有足夠的知識,經過細心的探索,人體也是完全可以被解讀的。說我們一無所知或者已達到知識極限都是愚蠢的。我們還有進步的空間,我們甚至能從死者身上找到答案。我們本來胸有成竹,後來卻發現自己錯了,這樣的經驗教訓也得好好汲取。」

醫療決定誰來做

這是一個很深刻的哲學命題。從自由主義的觀點出發,生命是每個人自己的,所有的重大醫療決定理所應當由自己來做——生命是你的,你有完全的處置權。問題是,“決定”是靠我們的意識做出的,而一個人如果在病痛折磨中的時候,意識可能並不會像表面看上去的那麼靠譜。而且,事實並非如此簡單,病人經常會做出錯誤的決定。作爲醫生,當你看到病人做出明顯錯誤的決定時,你能不管不顧、奉命行事嗎?

那怎麼辦呢?作爲醫生,應該以專業精神儘可能多地去引導病人做出最好的決定,而最終的決定權還是放在病人自己手中。

而葛文德醫生的思考則更加深刻。好的決定可能收到很差的效果(任何醫療決定都有風險),而錯誤的決定也有可能收到好的效果(有時候運氣比概率更重要),判斷一個病人的決定是否正確,取決於他的選擇和他內心真正想要的東西是否相違背。

葛文德醫生認爲,尊重病人的決定很重要,而如何跟病人交流、如何跟他們有技巧地討論各種決定,也同樣重要。很多醫學倫理專家錯誤地把病人的自主權當成了醫學的規範。病人真正想要的從來不是自主決定權,而是自主權被尊重的事實和儘可能多的知情權。

現代醫學不斷髮展,技術日新月異,真正的考驗已不再單單是祛除病人的病痛,而是醫生能否以將心比心的態度提供熱情親切的服務。

成功會有時

這是最後一章的標題,擬得真好,故事也特別精彩。

「醫學中最常遇到的瓶頸就是不確定性。病人因爲無法確定病症而備受煎熬,醫生也由於不能確診而左右爲難,醫療費用因而節節攀升,高得令人震驚,這也爲社會帶來了沉重的負擔。大多數人可能認爲,如今我們對疾病的診斷與治療方法都有相當透徹的瞭解,所以他們常常忽視不確定性引發的問題,也不知道它有多麼深遠的影響。然而,從醫之後,你會發現,治療中最大的挑戰就是病症的未知性,而非如何去治療。醫學的本質就是不確定性。面對不確定性要如何去做,就要看醫生和病人的智慧了。」

「有時,我們明明知道如何做纔是正確的,但還是會出現差錯,我們就這樣不斷地重蹈覆轍。如今,我們已經開始明白,經驗可能會誤導我們,技術可能發生失誤,另外自身能力不足也是個問題,這些都可能造成誤診。還有,知識和實踐之間是有差別的。」

但是人類自身有一種能力,可以判斷如何行事。認知心理學家加里·克萊因指出,判斷很少是經過計算、衡量一切之後的結果(計算本來就不是人類的強項),而是一種無意識的思維。但這種直覺卻可以讓我們獲得難以言喻的成功。

一個名叫愛麗絲的女孩因爲光腳跳舞而擦傷了腳,一條腿開始紅腫,而且紅腫面積越來越大。醫生診斷爲蜂窩組織炎(很容易治療的一種皮膚感染),爲了以防萬一,讓葛文德醫生來看一眼,以排除壞死性筋膜炎的可能性。壞死性筋膜炎極其恐怖,發展起來極爲迅猛,致死率非常高,即使可以控制,通常也需要付出截肢的代價。

壞死性筋膜炎和蜂窩組織炎的前期症狀類似,蜂窩組織炎特別常見,美國每年超過300萬例;而壞死性筋膜炎的出現概率特別低(全美每年1000例左右),而且通常發生在老年人或慢性病患者身上。但是葛文德醫生開始坐臥不安了,壞死性筋膜炎的可能性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他顯然是注意到了某些微妙的細節,但是他說不出來。如果做壞死性筋膜炎的切片檢查,意味着可能留下傷疤,甚至導致感染。在這個病例中,壞死性筋膜炎的概率實在太低了——可萬一是呢?多等一秒就是向死亡逼近一步。

最終葛文德選擇了做切片檢查,結果竟然真的是壞死性筋膜炎!所幸發現得早,愛麗絲沒有被截肢,而是經歷一場極爲艱苦的大手術,不但保全了生命,也保全了那條腿。喜劇,滿分。

在這種情形下,其實有一種辦法可以幫助理性決策——決策分析法,即羅列所有選項、選項結果極其概率,最終通過數學計算得出一個概率值最高的決策。事後葛文德用這種方法進行了推演,答案是:不該做切片檢查。

「當我們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直覺有時可以幫助我們。這並非是靠邏輯推理出來的結果,但也不能完全說是靠運氣。邏輯在大部分時間裏會幫助我們很多,而直覺有時也非常管用。」

有時,成功實在出乎我們的意料。

幾個月後,愛麗絲去了佛羅里達。她脫下一隻鞋,接着脫下另一隻鞋,然後跳入海中——她說,那裏的海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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