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 站 情 愫
文圖/ 邱士艦
一
秋雨綿綿，淅淅瀝瀝敲打着車窗玻璃。
疲憊的楊柳懷抱着三歲的兒子，無奈地站在公交車過道上，任憑上下車的旅客擁擠着。
劉青從座位上站起來，示意楊柳坐下。
楊柳開始謙讓着，想想路還長，懷裏抱着患感冒的兒子，便心存感激地坐下來。她教兒子說：“謝謝叔叔！”
兒子很機靈，黑絨絨的睫毛下一雙大眼睛撲閃着。他仰起臉，高興地說：“謝謝叔叔！謝謝叔叔！”
劉青點點頭，勉強笑笑。他心裏悶悶不樂，扭頭轉向窗外，悵然地望着茫茫秋雨。
“是出差嗎？”楊柳怨怨地、憐憫地問他：“還是一個人嗎？”
“嗯。”劉青不以爲然地答道，頭也沒回。
楊柳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啥滋味。
二
這年的秋天，楊柳在一本雜誌上認識了劉青，他是作家、編輯。
劉青很瞭解年輕人的精神世界，寫的小說很精彩，把她少女的心緊緊地抓住了。特別是他的中篇小說《青春》把主人公寫活了、寫神了，好像是鑽進她心裏去寫的。
楊柳以文學愛好者的身份加了劉青的微信，羞澀地給他發了信息，虛心向他請教寫作技巧。
劉青很快誠懇地回了信，也回贈了照片。文如其人。劉青瀟灑、精神，那雙大大的眼睛把楊柳的心溶化了。
此後，他們微信談工作、談文學、談思想、談生活……他們感情加深了，心靠近了。
楊柳一閉上眼就夢見劉青那迷人的風采，夢見她做了作家夫人，整天生活在鮮花裏。
日長天久，楊柳已不滿足微信傳遞彼此的思念了，她日夜盼望着一睹劉青的神采。
然而，他們相距幾千裏，都在上班，見面，談何容易。
也許是上帝出於對有情人的眷顧，劉青今天出差路過楊柳工作的城市，要來拜訪她。
楊柳興奮、激動了一天一夜。
劉青早晨到了市火車站， 他滿臉春風，舉着一束玫瑰花站在出站口外。
楊柳手捧玫瑰花趕到了出站囗，四目相撞迸發出一環環燦爛的光波。
劉青瀟灑地張開雙臂，熱情地呼喚着:“楊柳！楊柳！”
楊柳興奮地張開雙臂撲向劉青。
歲月像一條潺潺流淌的小河，緩緩地流淌。他們的愛情之花也隨着歲月流逝日益成熟。
三
一天傍晚，劉青要來廠裏看楊柳。楊柳晚飯後，來到廠院裏的一棵大楊樹下等他。
清幽的月光透過繁茂的樹葉灑到楊柳身上，楊柳穿着潔白的連衣裙，坐在石椅上靜靜地出神。
劉青驚喜的跑過來，“你早就來了。”
“我……”楊柳明如秋水般的眸子裏閃着晶瑩的淚花。
“你怎麼啦？”劉青驚詫地問道。
楊柳揚起右手，“我的手……”
劉青這才發現楊柳右手纏着繃帶。
劉青急切地問:“你的手怎麼啦？快告訴我！”
“我們車間出了事故，我的手指被機牀咬掉了兩根。”楊柳淚眼楚楚地望着他。
良久，劉青纔回過神來。劉青內心痛楚地說:“真沒想到會這樣，我們還是分手吧，儘管我很愛你，但我父母不會讓我娶一個殘疾人做兒媳婦的。”
楊柳萬萬沒想到劉青會是這樣的回答，她猛地擡起頭，怒視他，“你忘了那天晚上你說的話了嗎？”
“這……”劉青無言以對，因爲他清楚地記着那一幕。
那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也是在這大楊樹下他們的愛情之花也隨着歲月流逝日益成熟。，劉青盯着楊柳明月般姣美的臉，忘情地說：“你真美！”
楊柳興高采烈地問道:“是嗎？”
劉青堅定地說:“是的！你就是我心中的月亮，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永遠愛你。”
楊柳心情憂鬱地說:“我是開機牀的，一旦出了事故，就是大事故，有可能會殘廢。到那時，你還會一如既往地愛我嗎？”
劉青安慰道:“不會出事的。如果真出了事，我也會堅定不移地愛你！我養你。”
“如果你父母不同意呢？”楊柳還是有些擔心。
劉青握住楊柳的雙手，摁在胸前，斬釘截鐵地說:“你放心，我個人的事，任何人都干涉不了！”
楊柳情不自禁地把頭埋進劉青溫暖的懷裏，幸福地說:“你真好！”
“我……我對不起你！”劉青一面慌亂地說，一面急急後退着。
“你真的要走了？！”楊柳頓時淚流滿面。
劉青走了幾步，回過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楊柳雪白的繃帶散落在地上，她嫩蔥莖般的手指完好無損。
劉青羞愧難當，轉身走了，連夜趕回了單位。
不久，暴發洪水，劉青參加抗洪搶險，左手受傷殘廢了。他思想上經過長久、激烈的鬥爭，最後痛苦地主動和楊柳分手了。
四
突然，孩子一陣激烈的咳嗽聲把劉青的目光從窗外移了回來，他看見孩子脹紅的小臉蛋，急切地問：“孩子怎麼了？”
楊柳憂鬱地說:“感冒了，帶他去市醫院看醫生。”
“孩子父親呢？”劉青疑惑地問。
楊柳眼睛驀地紅了，“去年，兒子他爸出車禍死了。”
劉青木然地站着，不知說什麼好。
良久，楊柳才緩過神來。她想起了劉青的媽媽，劉青媽媽身體一直不好。還差點成了她的媽。於是，她關心地問道:“你媽身體還好嗎？”
劉青心情憂鬱地說“我媽病了。”
楊柳心裏惦念老人家，“你媽是好人，好久沒有見她了。”
劉青很激動，“我媽媽很喜歡你，捨不得你，一直責怪我，唸叨着你。”
楊柳很感動，她沒想到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老人家還一直惦記着她。她後悔當年惡作劇，給劉青和他的媽媽帶來這麼多的痛苦和悲哀，也給自己帶來不幸，深深的自責內疚。她想說什麼，喉嚨哽咽着，說不出來。
公交車進站了，駛了半個圈，在出站口停了下來。
楊柳和劉青心事重重的下了車。
站外走廊上，一位少婦蹲到一個花攤前買花，問攤主:“松樹多少錢一盆？”
攤主答:“一百元。”
少婦嘀咕道:“樣子又不美……”
攤主說:“別看松樹的樣子不美，但它的品質、風格高啊！”
楊柳左手喫力地抱着兒子撐住傘，揚起右手不停地向漸漸走遠的劉青舞動着，高喊道：“兒子感冒好了，我去看你媽。”
劉青聞聲回頭搖傘致意。
天空飄着綿綿細雨，秋風吹動了楊柳的長髮，她的目光略帶傷感，如同秋夜點綴夜空的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