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回家，給娃帶回去一柄塑料材質的玩具漢劍。我說，這幾天一起練雙手劍，劍法是一個叫於承惠的老爺爺創立的，娃欣然應了。
娃用漢劍，我用幾年前給他買的一柄玩具光劍，就是《星球大戰》裏絕地武士用的那種光劍。第一式，起手一劍祭茫茫，再施精誠禮萬方，並非舊儀我獨有，願把陰陽也調當……還沒練到第二式，我倆就已經忍不住對戰起來，於是，一套拙樸莊嚴的劍法剛開始便淪爲兒戲。
雙手劍，不是兩隻手各執一柄劍，而是雙手握一柄劍。娃的漢劍和光劍，柄只適合兒童雙手握。爲了重新讓學劍的事嚴肅起來，我決定做一柄長劍。在院子裏尋覓良久，終於在牆角的廢品堆裏找到了一塊狹長的木板，長度是夠了，但可惜形狀是弧形，只適合做一柄長一些的彎刀。
刀法和劍法有區別嗎？劍不過是雙刃刀而已。我用小刀粗略地刮削這塊木板，大概一個半小時，大體上有了刀的樣子，只是缺刀鐔，也就是護手。
一開始，我想找一個尺寸大一些的塑料瓶蓋之類的東西，中部開孔，穿插到刀柄頂部，再設法固定，但是家裏沒有這麼大的瓶蓋。在我感覺有些遺憾並同意一柄刀即使沒有刀鐔也是刀的時候，忽然想起去年給娃買的一支 3D 打印筆。這隻筆自從買來，就沒玩過幾次，這次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之前拆封的號稱 PLA 材質的 3D 打印筆耗材，好久都不用，老化了，非常脆，在 3D 打印筆裏材料進給時，經常會斷掉。斷斷續續地弄了大半個下午，得到的教訓是，不要按照圖紙打印好完整的刀鐔再安裝，而是先大致打印出刀鐔的頂面，然後穿插到刀身相應位置，接下來拿着 3D 打印筆直接在刀身上塗抹出刀鐔的樣子。
手拙，再加上並沒有太多耐心，製作的木刀醜陋怪異，但是裝上了刀鐔，就像是有了一些靈魂。娃出去和小夥伴玩的時候，帶上了它。晚飯時，我忍不住問，小夥伴怎麼評價那柄刀？娃說，他們說很好，都想玩。
第二天下午娃又拿了那柄木刀出去玩。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刀鐔已經脫落了，而且碎成了三塊。問他咋回事，他說自己拿着刀，別的小朋友轉身的時候不小心，手碰到了刀鐔，然後就碎了。我將一塊較大的碎片遞給他，讓他用力掰，看能不能掰斷。掰不斷的，那麼別的小朋友怎麼一轉身，手就把它碰碎了呢？追問再三，最後也沒能弄清楚這刀鐔究竟是怎麼碎的。我知道他在撒謊，不過也沒能弄清楚他到底爲啥要在這樣的事情上說謊。這件事最後的結局是，我忍不住用刀身側面給他屁股上來了一記，然後將刀扔到地上，轉身就上樓了。身後的空氣裏，飄着他哭的幾聲。
說謊是他的權力。捱了一記，是說謊要付出的代價。
第二天，我們在一起玩的時候，我又問起了這件事。我說，我只是想知道刀鐔是怎麼壞的，並不是要追究他或者別的小朋友的責任。這次他總算是說得多了一點。結合他的描述，再加上一些猜測，大概就是有個小朋友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砸脫了刀鐔，然後將它穿插一根棍子上，最終給撐裂了。
我有一些想問他，這柄刀是我費了半天的工夫做的，是我的勞動成果，而我之所以製作它，是爲了和你一起練劍。你和你的朋友弄壞了它，又向我隱瞞真相，你這樣子維護朋友固然沒有錯，我打了你，我也沒錯吧？那究竟是誰錯了呢？應該是你的朋友錯了。他們可能不尊重你的玩具，而且他們甚至也不尊重你。他們之所以願意和你玩，可能也僅僅是因爲你拿了玩具。
不過，我沒有問，因爲這已經有些形而上學了。這件事情最終的結果是，娃媽又一次下了禁令：1、我以後不可以再給他買玩具；2、他出去玩的時候，禁止帶任何玩具。
這樣的禁令，已經下了幾十次了。之前的每一次，是他拿玩具出去玩，忘記拿回來，就遺失了。禁令下過之後的第三天，他說想要一支紅纓槍。我說，槍太危險了，容易戳傷人，還是棍吧。棍是槍，槍也是棍。棍是劍，劍也是棍。棍是百兵之祖……他說，那就棍吧。於是，給他買了一根齊眉棍，現在還在路上。
至於那柄木刀，我截短了 1/3，重新做了刀柄和刀鐔，正式歸了他。送給他的時候，我說，希望過年的時候，刀鐔還沒爛。
他說，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