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海新娘(神州行之117)

2017年秋天,正是大陸赴島遊火旺季節,我也隨旅遊團前往臺灣。在遊覽了臺北、基隆、高雄、還有少數民族地區苗栗之後,又回到臺北。在離開臺北的頭一天下午,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野鹿,你到了臺灣,怎麼不告訴我啊?”電話裏一個女子的聲音,柔柔的。

“你誰啊?”我似覺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藍莓之夜,忘了?”

“哦,唐依萍,你在哪裏?”

“我在臺北。”

“什麼,你什麼時候到了臺灣?”

1967年,我從南京機校分配到新鄉機牀廠,安排在裝配車間,不到三個月,就和車間的王師傅去重慶出差。我們廠的主導產品是鋼球設備,我們要去重慶鋼球廠修機牀,當晚,鋼球廠安排我們去夜總會耍。

上機校的學生都出身寒門,加上機校艱苦樸素的校風甚嚴,我哪裏見過這樣的花花世界?燈紅酒綠,美女如雲,讓我一時手足無措。

一個衣着性感的“小姐”傍着我的胳膊把我領進一個空房間,緊緊地挨着我坐下。在微弱的燈光下,女孩給我倒茶,剝巧克力塞進我嘴裏。我側身避讓,她傾身而就,一縷淡淡的幽香襲來,使我面紅耳赤,趕緊站了起來想要離開。女孩雙手壓肩,把我按下座位。

“還沒請教您的大名哩!”女孩用白皙的手握住我的手。

“陸野。”我壓低聲音說。

“哦,鹿野,那就叫“野鹿”多好啊!”

“我不適應這種場合!”我又一次站了起來,她又一次拉我坐下。

“我是第一天來這裏上班,我家裏窮,母親得了重病,需要住院。”女孩流下了眼淚。

我心頭一軟,轉過身來想安慰她,又不知說什麼好,仔細看了看她,她長得很美。

“我叫唐依萍,你不喜歡這個職業,那我明天就不來了。”女孩看着我說。

“不,不,你家裏需要錢,趕緊給你媽媽看病吧!”說着,我掏出身上僅有的三百塊錢塞到她的手裏。

“這……”女孩眼睛溼潤了,收下了錢,頓了頓說,她家就在沙坪壩,離這裏不遠,邀我去她家。看得出來,她心儀我,我拒絕了。

“野鹿,把你的電話留給我!”她說。

那時候沒有手機,我把裝配車間辦公室的電話抄給了她。

回廠後,我到裝配車間上班,廠裏專門成立了一個技術革新小組。技術革新組就兩個人,清華畢業的右派老程調過來,他畫圖,我跑腿,我們很快就做好了一臺導軌磨牀,用“以磨代刮”減輕了裝配工人的勞動強度,技術革新組一炮打響,全廠聞了名。接着,廠裏又下達了新任務,我忙得廢寢忘餐,把唐依萍忘得九霄雲外。唐依萍來了幾次信,因爲忙沒有回她,等到第二波工作結束之後這才翻出她的信來,回了一封,她沒回,關係就斷了。

唐依萍來到我們下塌的海灣酒店,在大堂裏,我們見了面。

唐依萍小我六歲,重慶那次見面,我25歲,她19歲,現在,我75,她應該69歲,但是她的容貌像四五十歲的人,活脫脫一個少婦。

“我等了你三十年,沒有你的音信。臺灣小“三通”時,我在重慶認識了臺灣的尹先生,嫁給了他。”唐依萍緩緩地說。

“那你在臺灣過得好嗎?”我懷着歉疚說。

“還好,他是個生意人,小業主,賺了錢,領我滿世界遊玩。”唐依萍幽幽地說。

“那你很幸福啊!”

“不幸福,我們沒有共同愛好,還記着五十年前的你!”唐依萍半開玩笑地說。

“依萍!”我內心輕輕地呼喚着她。

“我現在是臺北新娘協會理事長,正在籌建全臺灣新娘協會。”她自豪地說。

“那好啊,你們可以形成一股力量,爲祖國的統一做貢獻。”

“我盼望着國家統一的那一天,回到大陸。”

“在臺灣不是也很好嗎?何況這裏還有你的事業!”

“我要把沙坪壩的“藍莓之夜”接瘦過來,讓你……”她不往下說,脈脈含情地看着我。

依萍的話在我心頭激起一泓漣漪,生命的軌跡,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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