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的寺廟

村子裏有兩處寺廟,一處矮小潔淨的土地廟,面朝稻田,旁邊是村子裏賴以生存的張家塘。另一處是大王廟,大王廟分在兩處,一處緊靠姥山,一處緊臨菜子湖。生命之河,生命之山都是圍繞着這些寺廟,也許可以說它們就是村子最忠厚的守衛者,又或者是抵禦風風雨雨的前線屏障。

土地廟一直是活在在記憶裏,後來村子裏的人們集資出力建起來的,有個菩薩保佑,村裏人心裏踏實。

至於大王廟,十幾年前,有一個叫明遠方丈來到村子裏,尋着太陽昇起和落下的地方,選好了地址,準備動工。

不久村子裏跟着來了一個施工隊,村子裏的男人們也跟着施工隊施工。村子裏的女人們有菜的送菜,有香油的送香油,有廚藝的去做飯。

所有人把自己的信仰和祝祈,全灑進了這廟宇間。從此,村落的早晨和傍晚就離不開一聲又一聲誦經聲。

施工隊裏,也不乏很多民間的藝術家,在雲遊四方的時候吸收了無量度的才情,都在這一尊尊佛像之間鼓脹,一座座廟宇裏升輝。

一直懷疑這裏是世界的盡頭,地球的邊緣,無論從哪裏趕往這座城市都非常的遙遠,需要花上長途跋涉來換取祈福。

但週末還有節假日,一輛又一輛的車卻是送來一批又一批遊客,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但都有着相同的誠心,和共同不怕長途的耐力。

每年春節,我也會隨着家人,隨着人羣趕往大王廟,想象自己是一個智者一樣靜看着尊尊佛像。努力表現出穩重而深沉的樣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裏,想做一個不一樣的存在。

但,太難了。佛像太高大,誦經聲太深遠,人在它們面前還是太渺小,太微不足道。多餘的想法,多餘的動作都是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出滑稽戲。

我只得在廟宇間一次又一次地徘徊,一朵又一朵花地撫摸,一尊尊佛像前,戰戰兢兢地跪拜,來不及祈願,大腦裏一片空白。

最終覺得要留下什麼,愚蠢地拿出手機,做出慎重而虔誠的樣子,一張又一張地拍攝。並做出分享。友人提醒,寺廟不可以用照片褻瀆。嚇得我趕緊按下刪除鍵,如一個小偷拿着贓物,光天化日之下,被衆人抓獲。

自此,封閉的村子裏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有拜佛燒香的遊客,也有開始修理泥濘小道的施工隊,還有往返於村子與外面的商隊,熱鬧了起來。

沿途的人家開始種更多的蔬菜,油菜,半賣半送地給寺廟裏,還有來這裏的香客。也許他們因此而富裕了些。

有一天,偶爾聽得父親說明遠方丈有個女兒,在離我們不遠的城市安家。心裏震撼,如同被人欺騙一般。

和尚豈能有家室,電視上不是這麼演的。但這件事人人都知道,都習以爲常。父親說,明遠方丈只不過是一個剃光發的一個俗人,方丈只是一個工作的身份。

我有些羞愧,這麼明白簡單的道理,還徒徒較真。

那些絡繹不絕的信徒去見那裏的佛,並不是那裏的人。這樣想來,方丈是否有另外俗人的身份一點都不重要了。

大王廟只是一座普通的廟宇,帶去了香火,帶去了人聲,帶去了諸多熱鬧。也許想要聽取故事,學習藝術,探尋歷史,在這裏,那樣的機會一定少之又少。

但它是一種聚會,一種感召。五湖四海的人湧進村子裏,有色彩,有生活,還有希望。它是佛,真的佛,打開村子通往世界的門。

它的身上早已是超越宗教的宗教,它吸引着別處的人來這裏洗禮,更或許是它讓各地的人來看看這裏的景,這裏的人,這裏的一切。它更是慫恿着這裏的人往外走,越遠越好,像一個記得歸家的遊子一樣,出去把世界帶進家門。

有時間,我還需要回家,去看看佛,在心裏,也在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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