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門》:自私薄情、嫌惡出身擋道的白佔元有什麼難言之隱?

作爲白家二房的長房長孫,白佔元一出生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加之他越長越聰明伶俐反應快,比別的孩子更討長輩們的歡心。

特別是祖奶奶白文氏,就喜歡他的聰明勁,幼小的他在臺上串戲,不僅應對自如,還能切入現實,讓白文氏一次次驚詫於他超乎年齡出衆的應變機智。

長大後正值日本鬼子侵略中國,作爲學生的白佔元熱血沸騰,帶着他幾個志同道合的學生躲在家中的閣樓上,做抗日標語,制宣傳旗,策劃如何喚醒民衆,讓大家一起投入到團結一心打跑日本鬼子的偉大事業中去。

他的血性和擔當不僅贏得了爺爺白景琦和舅爺爺黃立的支持,還在周圍網羅了一羣擁戴他、愛慕他的愛國青年,比如童越,比如吳英玉。

就在白佔元高歌猛進時,他遇到了人生當中的一個大挫折,他和爺爺被同時關進了日本鬼子的憲兵隊,日本鬼子給出的條件是:交祕方、讓七爺當藥行會長、他娶日本人田木的女兒田玉蘭。

白佔元就是七爺的軟肋,他風華正茂、人生的小船纔剛剛啓航,未來是荊棘叢還是金光道,都需要他親身去闖一闖,如果就此折在這日本鬼子的憲兵隊,七爺都替他覺着冤得慌。

可交祕方、當會長七爺能做得了主,但要讓佔元娶田玉蘭,佔元肯幹嗎?佔元可不像他,活到了這把年紀,經歷過世事,學會了變通,佔元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紀,犟脾氣上來,還真就不怕死。

七爺在深思熟慮之後,設計讓佔元假意答應親事,然後趁機讓他遠走高飛,剩下的事由自己來頂缸,自己來善後。

果然,白佔元終於成功逃脫了日本人佈下的天羅地網,投身到了轟轟烈烈的革命戰爭中去了。

十年後,北平解放,新中國成立。久無音訊的白佔元竟衣錦還鄉,已然成爲了共產黨的幹部。

事業上即將大展宏圖、大有作爲,愛情上與吳英玉久別重逢,這下也終於可以修成正果,白佔元的人生即將迎來圓滿。

可誰知事與願違,大宅門的出身成了他前途的最大阻力;心愛的女人吳英玉牽涉到是大漢奸關靜山的外甥女也不能娶了;爺爺因新舊制度交替對好多事都不理解,整天對他吹鬍子瞪眼,罵他吃裏扒外;族裏的人因爲股權旁落恨不得活吞了他。

白佔元自從回家後走的每一步路都那樣艱難,決定的每件事後果都那樣不堪忍受,辦起哪件事來都那樣擰巴且充滿了阻力,似乎毎個人的矛頭都指向了他,每件事的責任也歸咎於他,爲什麼大家都覺得白佔元可恨?

首先,白佔元對家人自私冷漠。

白佔元的命是被七爺的命換下的:

他走的時候,七爺仍身在大牢中,且已經被日本鬼子打殘了腿,這些佔元都清楚。

七爺策劃讓他假裝同意與田玉蘭結婚,佔元才被日本鬼子放出大牢,軟禁在了家中,直到婚禮前夕又被黃爺爺和童越他們裏應外合救了出去。

所以他的離開等於給白家留了個爛攤子,當日本人知道新郎佔元臨陣逃跑,肯定惱羞成怒,遍尋不着他就會爲難七爺。

這些白佔元都心知肚明,不過誰都能理解當年他走是情勢所逼,是迫不得已,是七爺的心願所至,也能夠理解他一走便杳無音信是出於對家人的保護。可是後來白佔元所作所爲就讓人覺得不太近人情了:

直到日本鬼子投降後,白佔元仍然不曾往家報過一個平安,問候一下爺爺是否安好?自己在外面過得怎麼樣?到底還活不活着?讓家人也得以放心。

從童越和白美一日一信就可看出那時通訊通道還是暢通的,即使是在紅色區也不至於十年發不出一封信,所以根本不是佔元辦不到,而是他根本就沒去做。

就算佔元這十年就忙着行軍打仗了,舍小家爲大家,心存“大丈夫當戰死沙場,何須馬革裹屍”的豪情和大志向,不局囿於個人感情,可現如今戰終於打完了,佔元隨解放軍進了北京城,離開十年的家就近在咫尺。

這個家雖然腐朽沒落,可到底待佔元不薄:家裏有疼他的願意爲他送命的爺爺,有出行前給他帶了一大包銀子的奶奶,有當年冒着掉腦袋的風險將他送出去的黃爺爺(估計這會兒佔元不一定知道黃爺爺已死在了日本鬼子的槍口下),還有一直崇拜他信任他的妹妹白美……

可白佔元愣是又去學校,又去藥鋪,去任何需要他的地方,獨獨忽略了眼巴巴盼他回家的七爺和其身後的家人們。革命工作固然要緊,可也不至於讓人斬斷親情,活成孤家寡人吧。

可見在佔元的心裏,親情觀念是很淡薄的,淡漠的近乎不近人情。

其次,白佔元辜負了公認的女友吳英玉。

出走前,白佔元和戀人吳英玉難捨難分,吳英玉許下誓言:我等你回來。最後兩人含悲忍痛着分離。

自從佔元走後,不僅白家人沒有他的隻言片語,就連對戀人吳英玉,佔元也切斷了一切聯繫。

吳英玉只好天南地北地追着佔元跑,只要一有他的丁點迅息就千難萬險地尋了去,快趕上兩萬五千裏的長征了。

十年光陰,在一個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紀,吳英玉都用來追白佔元了。可是遍尋不着。

解放後,吳英玉也回到了北京,又和白美來往密切起來,不爲別的,就爲能第一時間掌握白佔元的行蹤。

這十年中,漂亮的吳英玉身邊從不乏優秀男孩子的追求,可她始終放不下佔元。

蒼天不負有心人,在一派欣欣向榮的北平城,她和佔元渡盡劫波喜相逢了。這時的兩人,君未娶女未嫁,郎有情妾有意,於是順理成章地重續前緣,開始規劃在一起的幸福生活前景。

誰知橫插進來一個白佔元的女同事苗若珍,她一早就看上了白佔元,這回見白佔元的女朋友驚豔現身,於是處心積慮地想逼這兩人分開。

當得知吳英玉是大漢奸關靜山的外甥女時,苗若珍心裏篤定一定能拿下白佔元。

果不其然,佔元先是碰上了大漢奸關靜山,他聽說外甥女要和佔元結婚,欣喜若狂地來求佔元爲他說情對他網開一面。

然後是被組織上約談,說是接到了舉報材料,組織上了解到吳英玉的身份阻止白佔元結這門親事。

看火燒得差不多了,苗若珍現身對吳英玉曉以利弊,深愛着佔元的吳英玉爲不耽誤佔元前途選擇退出,只讓白美轉告佔元說她去四川成親去了,佔元立馬就相信了,轉頭就心安理得的和苗若珍結了婚。

佔元這一無縫銜接的操作顯見其自私和冷酷無情,自從知道吳英玉的出身會對自己的前途有影響,佔元就在琢磨着怎樣和吳英玉提分手了。

在佔元這兒,兩人十幾年的感情更像是吳英玉一個人的一廂情願,反正他是不願意任何付出的,只要對他有一丁點的損害他就會明哲保身的彈跳開來,所以白美只提了一句吳英玉去嫁人了,他根本就懶得考證真假,反而覺得有被解套得如釋重負。

白佔元在感情上的及時止損也讓人覺其可恨。

第三、感情上粘粘乎乎,工作上六親不認

和苗若珍成親後,白佔元心裏仍放不下吳英玉。特別是關靜山來對佔元行兇,被早瞧出舅舅有不軌之心特趕來告訴佔元的吳英玉擋了一槍後,白佔元對吳英玉的愧疚更深。

他守在英玉病牀前日夜陪護,既因感情又因愧疚。誰知苗若珍不幹了,把佔元哄騙走後跑到吳英玉前得瑟自己已經有了孩子,徹底澆滅了英玉對佔元的幻想。

爲了還白佔元一個清淨的婚姻生活,吳英玉再次做出了犧牲,真的遠走他鄉結婚去了。

對這兩段感情,白佔元處理得極不高明。明知已經有女朋友吳英玉,他還和苗若珍纏雜不清,明明苗若珍在他和吳英玉的感情中使了心計,他仍迫不及待地娶了苗若珍。

娶回苗若珍後又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姿態,一邊惦記着吳英玉,一邊又離不開苗若珍對自己事業上的助力。他是什麼都想要,又什麼都給不了,最後吳英玉被傷得透透的離開,和苗若珍的婚姻又過得雞飛狗跳,一地雞毛。

感情上搞得一團糟,他最看重的事業也好不到哪兒去。

從白佔元搖身變成共產黨回到家中,白家就對白佔元充滿了幻想和期待,希望當官後的佔元能庇佑白家,誰知佔元竟然六親不認,不僅不想讓白家沾他的光,而且事事想着先拿白家開刀。

這事說好聽點是大公無私,可在白家人眼裏那就是在爲自己撈政治資本。

人人都覺得白佔元這次回家來變成了一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白佔元真有這麼可恨嗎?

白佔元的不得已:

從逃出家門走上革命道路的那一刻起,白佔元就走上了一條荊棘叢生,需要剝離掉少爺習氣、擯棄掉兒女情長,爲信仰而準備隨時獻身的少有人行的勇士之路。

這條路是爲大多數人謀福利的奉獻之路,是拋家舍業放棄榮華富貴的艱辛之路,是和勞苦大衆一起出生入死的蛻變之路。

十年的艱苦行軍,十年的英勇作戰,白佔元的一步步奮鬥,一步步成長都是踩着屍、噙着淚、淌着血地走過來的,戰後的他看似安然無恙,其實身上有彈傷,心靈有創傷。

他知道戰友們打出這番天地不容易,所以“爲共產主義事業而奮鬥”、“爲人民服務”這些在他看來絕不是標語口號,而就是要嚴格踐行並遵照執行的終極目標。

所以當他回到急待改天換地的北平後,他先不急着回家,不急着去見朝思暮想的親人,而是選擇了投身到熱火朝天的工作中去,即使被家人所誤解,他也認了。

白佔元的人情味:

十年後歸來的白佔元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軍裝,揹着一個軍用書包,身上早已沒有了紈絝少爺習氣,他走進了大宅門,先不忘和下人們打招呼,和顏悅色、態度親近。

在臨回家前,他已被灌輸了兩耳朵家中的醜事:鄭老屁是爲了哄七老爺高興,硬生生被活活撐死的;七老爺給宅門裏的花匠醜成鬼的金二張羅了一個媳婦,最後媳婦出軌生雙生子,金二變態報復,毒死了媳婦,掐死了雙胞胎中的一個,自己也服毒自盡,釀成了人間慘案。

白佔元是帶着憤怒和不滿的情緒回到宅門裏的,宅門還是那個宅門,下人丫頭一大堆,普通的一頓飯,飯桌上是流水一樣的席面,一向尊敬的爺爺像一個封建家長般的端坐中間,老爺少爺仍然個個養尊處優,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下人的服侍。

佔元已經不能接受這樣的奢靡,這樣的作派,看見飯桌上不見了姨奶奶,有意問起,才知楊九紅已死,正停屍屋內,佔元進去,在楊九紅的屍身旁曲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兩個頭,令人動容。

又問起了最關心的妹子白美,竟然丟了。一個活生生的大姑娘丟了家裏人似乎也渾不在意。

再看一直在身旁唯唯諾諾的父親,分明大煙癮犯了,鼻涕眼淚地強忍着。

佔元的怒火被點燃了,這樣的家,不改造怎麼行?不消滅怎麼行?

白佔元的矛盾

白佔元自從回家後,就一直處在痛苦中。

他對吳英玉的感情從來沒變過,吳英玉爲他喫的苦受的罪付出的青春,他看在眼裏也疼在心裏。

可是,他有抱負要施展,有夢想要追尋,如果餘生因爲吳英玉的出身讓自己犧牲事業,他做不到也輸不起。

當吳英玉的舅舅大漢奸關靜山找來要挾自己時,他就知道吳英玉娶不得了。

至於娶苗若珍,只要不是吳英玉,娶誰又有什麼分別?

可是他畢竟不是心狠之人,當吳英玉爲他擋了那一槍,他這輩子又背上了一筆虧欠英玉的良心債,所以他和苗若珍註定不會幸福。

他一心想着改造自己那個腐朽沒落的家,可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他的每一個部署都有尊敬和深愛的爺爺擋在前面,讓他的計劃根本執行不下去。

於是爺孫倆經常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常常是平心靜氣開場,一地碎片結束。作爲孫子的佔元只能一次次改變策略,低聲下氣地討好,和風細雨地滲透,才能前進那麼一小步。

作爲白家佔字輩最傑出的青年,白佔元無疑是優秀的,他有抱負有追求,不畏強權不貪財色,硬是憑一己之力闖出了一番天地。

白佔元的痛苦就在於:他將自己錘鍊成了刀槍不入的樣子,當然就要做好萬箭穿心的準備。

誰都在要求他,責難他,非議他,他又做不到心硬如鐵,薄情寡義,只好且行且痛苦着。

不過人生,大抵都是一條首尾不明的虛線,快樂總是在某幾個點上,其餘的皆是苦海無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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