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秋天

節氣到了寒露,陽光開始變得柔軟起來。好比是剛烈的小夥子變成了穩重的中年人。光影淡了下去,像睡久了的棉被變得稀薄。


進入十月,秋陽被秋風吹得愈加地稀薄。

十月下旬的一天,天氣實在好不過。仍穿着短褲,一件長袖。在那麼一刻,仍然能感到陽光的熱烈。

秋水怡人,我深深相信!

紅花湖,一個富於磁性魅力的名字。不知來過多少回,從來也沒有厭倦過。今天又來,覺得是在新婚。叫我怎麼來說這一種況味呢?恕我言詞蒼白。每一回來,離開時興味不減。猶如久別重逢的伊人,短暫的歡聚又要分別,總不捨依依。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不論你什麼時候來,紅花湖都給你預備可口的菜餚,不是飽腹,而是恰到好處。迴歸自然,觀照自我,享受生活,思考人生。

而且,一次一次的來,一年一年的去,貌似還是那個她,但總給你新的美感。

來吧,請你來紅花湖。相信她,也相信我。

騎行在乾淨的綠道,空氣清新,滿眼綠色,無比舒適。就算是眼下的沉醉或是奢迷,我也願意。

山抱着水,水依着山,隔着山水,遠遠傳來清脆的笛聲。一支叫不上名的熟悉的曲子從天地間飄來。如果你願意想象,也可拿“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秋水一方”來吟詠。循聲而去,等我到了故鄉園靠近湖邊的亭下,那吹笛的中年人正在收器具,準備走了。我們像是熟人,無頭無尾的聊了起來。

我又問了不少的問題。比如,什麼是天賦?什麼是成功?沒有天賦,但勤奮追求,能成功嗎?

天賦是他說出來的,他相信天賦,也相信勤奮。他說,努力總不會錯。


到底有沒有天賦呢?我仍是懷疑。人生下來,有根有源,有誰像賈寶玉是天生銜玉?哪裏來的天賦?如果有,總有它的依據。我認爲,所謂的天賦,實際上是環境使然。你在促使你進步成功的環境下,加上勤奮努力,你得到了進步成功,這就是天賦。你所在的環境,不能促使你進步成功,你又不努力,天賦何來?

我又問他:寫作需要天賦嗎?他說,要有功底。這話無頭無尾。我追問:功底從何而來?

一湖秋水,水天相映。我們在說笑着中分別。他去騎車,我去爬山。

深秋的紅花湖,依然一片綠。最爲不同的,是它的安靜。安靜得讓你一驚,心中爲之一動。這種安靜全在它的一湖秋水。平靜光潔,宛如一面大鏡子,原模原樣的映照出草樹的樣子。沒有風,也沒有紋波。

季節流轉,春的萌動,夏之波瀾,到秋的平靜。看這一種倒映,好比觀照自我。

想一想,這跟人是多麼相似呀。或者說,人難道不應該也是如此麼。從春天的稚嫩走來,充滿希望,一切都是美好的。經歷夏的成長,煅練,來到成熟的秋天。理應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眼前的隨和平靜,不正是風雨洗禮的結果麼。


大自然從不做假,不虛僞,不做作。真正在完成它該有的樣子。然而,面對秋水平靜,我滿心羞愧。我在想,如果能修練得像秋水一樣波瀾不驚,該經歷多少的風雨,走過多少的奮鬥?看似平靜,一路走來,吃了多少苦,經歷幾多磨難,只有它自己知道。然而,它不居功自傲,謙謙君子,自有一股大家風範,廣闊大氣。秋水不寒不烈,溫度剛好,氣質隨和。我被這秋水所折服。

等腦子裏冒出“秋水伊人”,心就開始有點亂了,彷彿平靜的湖面投進一粒石子。

上次重陽節逢陰雨,今天晴好,有意再上掛榜閣,想看看“天高雲淡”。斜陽草樹,我加快了步伐。半小時後,到了閣頂,夕陽已被雲層遮掩。天地間,暮色蒼茫,山谷間屯着一團輕霧。千家萬戶,高樓參差,難以極目。所謂喟然長嘆,像這樣的氣象,大抵是可以容易引發得出來的。


下山的時候,路邊的夜燈啪地一聲亮了。踏着腳步,叢林草中,尚聞到蟲聲,似乎仍如往日,節奏未改,以爲歲月不曾走過。如若細辨,便感到那鳴聲稀了,已不似夏之熱烈。

沒有風,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以爲空氣不存在。走在山林間,人與山林相融。有自我意識,心裏想着:人才是這世間的主宰。

天黑得極快,幾乎難以察覺。就像是睏意來臨的孩子,剛剛還在嬉鬧,轉眼就睡倒在媽媽的懷裏,輕微而均勻地吐着他的呼吸。

燈火倒映在湖面,輕盈的抖動着,那姿態就像是在爲夜間的舞會做着準備。

時間就是這樣,稀碎而稠密。歲月就是這樣,在期待的快樂與痛苦的煎熬中轉換。

格桑花開得正盛。沒想到,桂花也才真正開放。想到之前的等盼,由此看來,耐心等待,堅持都有了意義。有時,期待某一個日子的過程,比這個日子本身更有興味。



模模糊糊的好似是在夢裏,模模糊糊的好似得了一篇好文。可是,當我認真努力的想把它憶起時,又一點影像也沒有了。彷彿只有一個決然的背影。啊,那便是秋水。我相信着。

日子就這樣重複,一天天地過下去。

朴樹密密匝匝的細葉轉黃了,正開始落它的葉,樹形已變得稀疏而消瘦了。

這幾日,連接着晴好的天氣。只是,夜裏有風,有點涼了。

令人高興的是,今夜無風。一切靜靜的,安謐的,也叫我的心感到踏實。草木在燈光下,都乖順的樣子。擡頭望天,夜空高遠,飄着淡淡的白雲,悠然的遨遊。我便感到開心,爲這樣的夜晚呈現出的一切。


連日來,都能看到月亮。半圓的月,從東邊偏北升起來。一開始很低,躲在街樹背後,隱隱綽綽。月色淡黃,真的以爲是害羞。我便走過去,走出樹的遮擋,我想看看它。讓人驚訝的是,它升起的位置越來越偏北,偏離正東有超過“五十米”的樣子。天地輪轉,你也感覺到了嗎?茫茫蒼蒼,我相信,總有一個人和我有一樣的感受!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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