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出未名

身邊的訊息持續在告訴我,情緒無用,將它降至最低。而多年無知懵撞的生活我總在放任自身的情緒自溢,顧影自憐,頭腦中的想法如藤蔓牽連過去未來,或真或假被放大的客觀以及虛構中的想象,這些令我情緒中的魔鬼不斷膨脹、壯大,然後終於"嘭——"的一聲,如氣球一般破裂了。我才把自己釋放出來,抹抹眼淚,重新生活。至少我就是這樣,一直就是這樣治癒我自己的。我從未覺得有何不妥,當別人企圖來對我說出自身清晰的勸誡,我也總是不以爲意,覺得各人自有不同,我的方法很好,適應自己。所以我會以某種無賴卻近乎自傲的姿態抵禦那些溫熱攜帶善意的話語。"我不聽。我很好。我不聽。"大抵自衛中的我就是這樣一副樣子。

然後當說的人開始多起來,尤其是我懷着崇敬捧閱的書中都開始叫我——放下情緒。我不得不理性地從我執的沙地中擡起頭來,試圖更加明瞭自身的處境。

人會是正確無比的嗎?如果你相信自身的正確,以此信念奉行一生,願意承擔或並不在乎它可能加諸在你身上的任何苦難。在我的理想王國裏這是可行的,在邏輯上也沒有錯誤,可是加上了世人的眼光,這整個過程——這樣的人生就未免顯得可悲。也讓自己,曾經願意這樣執迷的自己顯得可笑。爲了迎合這個正確的邏輯,而閉目不去正視自己,正確的也會變得錯誤。而真正這樣度過一生的人恐怕連這樣的想法都沒有,而只是如實誠摯地去行事生活。從我開始用這樣自構的"理論",這種設想爲自己作證,我就已經輸了。我害怕世人的眼光,自構的理論爲自我武御,讓我假裝對他們的想法毫不在意。即使我想被尊重,被認同,被讚美;我卻更害怕被質疑,被提問,被反對。即使你不贊同我,我說,沒關係,你不懂我,我不怪你。頻次多了未免令自身也覺得是自己如同鴕鳥縮首在沙裏。說服別人無論如何都是很徒勞的,如同別人要勸服我。所以還有什麼可說的呢,交談戛然而止,就此把自己與這個世界的衆生分隔開來。我有自己生活的軌道,我的邏輯系統,即便它在你們那裏不可運行。你們固然是你們,然我是我,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可是後面依然還有一句。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也許有一部分人確實不知,但有一部分人必然知道。我把這部分人也屏蔽在我因害怕而怨懟的衆生裏了。如果他們來找我,清楚明瞭我的問題,並真心地指出來,而我卻不聞不聽?

他們永遠不會說出你的問題。他們接受。容納。微笑。以自身的存在影響你的存在。最後只剩下一堆有問題的人互相找問題,然後又各自奔回沙地死也不聽。能用言語或僅憑言語想影響改變一個人大抵是最低級的一種,得道之人毋須說,爭辯無用,話語終會成爲彼此理解的障礙。把問題分析透徹的理性生出很多牽絆,將阻礙事情真正地得到解決。然而很享受洞悉一件事來龍去脈的喜悅吧,很多人去研究和分析,給一些現象的原理不同的命名,或直接將某某成分、元素定義爲"主兇",可是隻怕他們使人們離事情的原相相去更遠。當人人都習慣了那個標準答案,便再也沒有答案了。很多神祕的事情也變得乏味、單調,毫無溫情和浪漫可言。知道了又何用,知道了一種答案以爲可以解決所有問題,這實在是答案之禍。

而我此刻又在這裏分析自己,何來的呢?我沒有得出答案。分析自己並不最終達成目標,我只是需要這樣一種路徑、一個方式去刺激自己釋放一些觀想。否則它留於大腦底層就變成一直黏着其上的污垢了。

若說分析無錯,得出什麼結果、結論也實在是自然使然。那錯的是什麼?是凡事以別人的結論(或自身的)爲由,遵從權威或只唯一種學說理論(現有的或自構的),從而與世間萬象的真理性認知擦肩而過。真正的答案是在空氣中的,是僅憑體會、感受、直覺、電光火石的一念,而不可言傳的。

我們做什麼是關於這件事本身,而不是由於某個理論的。先做了事,後面再定義個理論爲它,那你從此就只會做這一種類型的事了。不可憐可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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