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抄錄(4)

白鹿原
陳忠實

《白鹿原》是中國作家陳忠實的長篇小說,1997年,獲得了中國第四屆茅盾文學獎。

小說以死了六房妻子的白嘉軒的故事開始,講述了圍繞在白鹿原上白姓與鹿姓兩大同根姓氏家族的紛爭恩怨,以白鹿原上的變化發展來暗喻當代社會的發展,通過白鹿原上的血緣紛爭、革命爭鬥等反映出了當時中國社會的愚昧與反抗。

富有神話意味的吉祥物白鹿、世代恪守家族族規的白鹿原、六娶六喪的白嘉軒、沉迷美色虛僞至極的鹿子霖……時代的變換風雲籠罩着白鹿原,舊社會的桎梏,新時代的不安,雄獅的崛起隱藏着的黑暗與無奈,在白鹿原上一幕接一幕地上演。

以下爲部分精彩內容抄錄:

16、朱先生笑着問:“你要消滅人壓迫人人剝削人的制度,這話聽來很是中聽,可有的人甘願叫人壓迫、叫人剝削咋辦?”

鹿兆鵬說:“世上哪有這號人呢?”

朱先生舉出例證說:“有,潤河上背河的人算不算?你好心不讓他受壓迫,可他掙不來麻錢買不來燒餅。”

鹿兆鵬說:“人們政權會給背河的人安排一個比背河更好的職業。”

朱先生說:“要是有人背河背出癮了,就專意想背河,不想幹你安排給他的好工作,你咋辦?”

鹿兆鵬急了:“人民政權就給河上搭一座橋,車碾人踏都不收錢,背河的人就是想背也背不成了。”

朱先生笑了:“你的人民政權的辦法還真不少……”

17、鹿三突然歪側一下腦袋,斜吊這眼瞅過來,發出一種女人的尖聲俏氣的嗓音:“光叫你的三哥哩!咋不叫我哩!”

白嘉軒一愣:“你就是三哥嘛!還要我叫誰呢?”白嘉軒走近兩步,細細瞅視着鹿三,他的尖細的聲調,輕佻的眼神和歪頭側臉的忸怩動作,顯然都不是鹿三的習慣做派。白嘉軒不由地打冷顫,加重威嚴的聲調逼問:“你不是三哥你是誰?”

鹿三扭扭腰晃晃頭說:“你連我都認不得嗎?你仔細認一認就認得了。”

白嘉軒頭頂“噌”的一聲頭髮倒豎起來,渾身像澆下一桶涼水抽緊了筋骨,鹿三現在的忸怩姿態和輕佻的聲調,使他突然想起小娥。白嘉軒猛然揚起手,拍擊到鹿三的臉上,狠聲罵說:“婊子!我怕你個婊子不成?”

18、朱先生饒有興味地聽着,不屑地說:“人妖顛倒,鬼神混淆,亂世多怪事。你只消問一問那些跪着要修廟的人,那鬼要是得寸進尺再提出要求,要白鹿村每一個男人從她襠下鑽過去,大家怎麼辦?鑽還是不鑽?”

白嘉軒再也壓抑不住許久以來蓄積在胸中的怒氣,把他早已構想的舉措說出來:“我早就想好了,把她的屍骨從窯裏挖出來,架起硬柴燒它三天三夜,燒成灰末兒,再撂到滋水河裏去,叫她永久不得歸附。”

朱先生不失冷靜地幫他完善這個舉措:“把那灰末不要拋撒,當心弄髒了河海。把她的灰末裝到瓷缸裏封嚴封死,就埋在她的窯裏,再給上面造一座塔,叫她永遠不得出世。”

白嘉軒擊掌稱好:“好好好好好!造塔祛鬼鎮邪——好哇,好得很!”

19、白孝武一個封字剛說出口,站在一邊的白嘉軒用手勢示意匠人暫緩執行孝武的指令,他正出神地瞅着窯堖楞坎上的草叢,衆人這才驚異地發現,雪後枯乾的蓬蒿草叢裏,居然有許多蝴蝶在飛舞。

白嘉軒說:“那是鬼娥兒,大夥把些鬼蛾逮住,一個月甭給飛了。”

族人們脫下衣衫,摘下帽子,滿坡坎上追攆撲打着,把被打死的蛾子撿起來扔到白嘉軒腳下,那是許多彩色的蝴蝶,純白色純黃的純黑的以及白翅黑斑的……

白嘉軒從旁人手裏借一把杴,把那些死蛾鏟到塔基下的祠堂根,然後才讓匠人封底。十隻青石碌碡團成一堆壓在上面,取“永世不得翻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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