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相思愁(2)

第二章  逢明山惠知說道  遇灕江惡賊劫財

雲炎、範正一行人白日急行,夜黑投宿,出了都城這一路來也並無不妥之事。倒是這路中景色變了一番又一番,回想起出京時還是深秋,這會不知到了什麼地方,竟已是初冬。

雲炎束了頭髮,戴用平式襆頭,內着一件灰色錦衫,外面套着白狐裘衣,披着大紅披風,不像那帝王皇子,活脫如一貴族公子,再觀範正,頭扎巾,內穿件襦裙,外套着件對襟衫,手提着麈尾,仙風道骨,不像朝中臣子,反是一幅雲遊四海的道人模樣。

二人轉過一處山灣,一座大山突現眼前。山上青黃交接,山勢高低起伏,連綿不斷,山中樹木鬱鬱蔥蔥,一眼望不到盡頭,更有一條銀色瀑布從山頂一瀉而下,仰頭而觀,宛如神仙境地。

範正笑道:“不曾想,這遠離喧囂之地,竟還有這樣令人歎爲觀止的地方,若不是要趕路,在下倒有遊歷一番的逸趣。”

雲炎道:“先生既有此雅趣,我們何不一同遊歷遊歷。”

範正連忙躬身說:“臣下只是一時興起,還是以正事要緊。”

雲炎笑說:“無妨,先生有所不知,這地方我曾陪同父皇訪過,走,路上我與你細說。”

兩人吩咐下人在山下等候,一前一後,順着腳下的青石往山上而去。

來至山前,見山腳有一塊大碑石,上面鐫刻着“明山”兩個大字。這時,雲炎才說道:“說起我和父皇帶領將士奔赴都城之時,也曾路過明山。父皇敬重佛家,聽聞山上有一座聞名的廟宇,喚作‘化龍寺’,父皇不顧勸阻,執意要登上山去拜見,說來也巧,若不是父皇這份執著,恐怕如今又是另一番局面。”

範正不解,問:“不知聖上遇着什麼奇人?”

“那日,父皇上山在廟裏遇着位老禪師,父皇對北上心有顧忌,於是便向老禪師問吉凶。老禪師說‘可吉可兇,其間造化但憑人心而定,施主是位賢人,只要遵守本心,又何懼前路吉凶’,父皇聽了大喜,這纔有圍而不打,三辭大位。可知這老禪師自是個修爲極高的高僧。”

範正笑道:“這也是天意。”

雲炎仰頭說:“也不知老禪師如今是否尚存,若是有緣,我們也可問問此行是否如意?”

說着話,兩人已到了寺門,見寺門早有主持帶領僧衆來迎。

主持惠明道了一聲“阿彌陀佛”,繼而說:“師兄昨夜說有貴客降臨,果不其然,兩位施主可是都城而來?”

範正答道:“正是,我二人途經,見了明山山水着實可喜,故生了遊歷之心,不知是否打攪高僧靜修。”

那主持惠明笑說:“不曾,不曾。兩位裏面請,禪堂早備下粗茶。”

雲炎出來說:“不知主持還認得我否?”

惠明細細一看說:“有些臉熟,卻不記得了。”

雲炎笑說:“昔日我與家父一同來向惠知禪師討教過,主持也曾親迎,如今卻不認得我了。”

惠明作了一躬說:“難怪師兄說是昔日貴人,原來是這位施主早來訪過,善哉!善哉!”

三人進了山門,穿過幾個殿堂,來至一偏堂,各自坐下喝了一口茶,說了些客套話。

雲炎說:“今日來,還有些事要請教惠知大師,不知他現在何處,可否一見呢?”

惠明說:“兩位稍候,我去與師兄道一聲。”

惠明去了半日,方纔扶了一位白眉老僧而來,可知老僧便是惠知,各自見禮後,紛紛坐下。

惠知問:“不知這位小友再次造訪,有何見教?”

雲炎問:“老師父,在下確有一疑惑,望你指教。”

“你問可是南下之行可否能成?”

“正是,還望老師父指教。”

惠知唸了一聲佛說:“天機本不可泄漏,但我佛慈悲,憐憫衆生,不忍見其奔波勞累,老朽苟活寺廟,本是無用之人。但不忍蒼生造業,如此,老朽贈小友一句小詩‘文星夜墜江南地,禍福相依尋究竟。兒女愁思由此起,教人哭向春陵境。命運沉浮天難定,十八載後自分明’,小友,你當回北去,那江南之地可是去不得。”

惠知唸了詩,作辭自顧回房而去。

雲炎默默唸了幾遍,也參悟不透。範正似懂非懂,一時想起那日與雲帝所論,才知詩中“禍福相依”的意思。

兩人停留了會兒,要告辭。惠明將二人送至寺門。

兩人待要離去時,惠明說:“兩位施主,自古天降之纔多受人間疾苦折磨,兩位此行成空與成果,皆是天意。前日有位真人來訪,曾留有一聯,我送與二位。”

“主持請講。”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雲炎作禮說:“謹記在心,多謝大師點撥。”

二人下了山,再回頭望那高山,見雲煙繞繞,越發喜之不盡。

雲炎嘆道:“不知下次再訪又待何時?”,他嘆完,回了車駕。

衆人收拾一番,數輛馬車同時起行,朝南疾馳而去。

又不知翻了幾座山,過了幾個城,一行人漸漸離那江南地越來越近。

一日,天下起了急雨,雲炎等人到了一處南北交接的地方,這個地方喚作善水城,隸屬湘南州。城也不大,人口卻多,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眼前的商鋪客棧數不勝數。

雲炎進了城後,吩咐範正領人去買辦些物件,自己又帶了兩個小廝奔城東而去。

原來,雲炎在未進都城之時,在善水城結識了一位朋友,喚作李天樂。這李天樂本是前朝一位王爺之後,惜後人子孫不肖,家道中落,今即不經商,也不讀書,卻是一搭班子裏的一位說書先生,因從小愛戲,隨父四處訪名師學藝,練得一副好身段。此人聞名江南不因戲好,卻是憑着天生的一嘴銅牙鐵齒。

昔日,雲炎出遊在金陵時,在戲場聽他彈唱過一曲,深被他所心動,故而有意相交。那時自己也並未明瞭身份,兩人時常在客棧同榻相談至深夜,天樂常說些民間的奇人軼事,雲炎喜愛之極,你來我往,故而二人交情越發深了。

後雲炎上了都城,兩人多年未見。那時聽天樂提起,自己家住善水城城東。今日雲炎到了這裏,自然要去會會這位至交。雲炎待下人買了禮,一同行至城東,打聽到天樂住處,正前往,不料卻被一條江所阻隔。

雲炎問了附近人家,人家告訴他這條江喚作灕江,過此江唯有一座斷橋,朝北走兩裏地就是那斷橋所在。雲炎謝過,又往斷橋而去,走了兩裏地,果真有一座名喚斷橋之橋。

雲炎上了橋,見橋上一行人正排着隊,依次而行,也不知是何緣故。

雲炎叫小廝去打聽了一番,那小廝半天過後回來說:“主人,原來那橋中竟有人攔了,每過橋之人需得留下二十文。”

雲炎怒道:“豈有此理,造橋修路乃是積德行善,哪有收取這等錢財的理,這與劫人錢財有何區別,是什麼人如此大膽?”

正待雲炎發作,要上去理論,身後一人笑道:“兩位定是外來人,不知道這其中緣故,這座斷橋本是善水縣第一善人李泊舟修建,起初過橋哪取什麼錢,只因前不久來了位縣官,名號也不明白,只知姓賈,原系湖州人,本是一窮酸秀才,因得一人資助得了官,如今爲了賺得利錢,對付起人可有一套,我們也是敢怒不敢言。”

雲炎說:“他如此囂張跋扈,就無一人上告?”

那人說:“如何告得,俗話說‘民不與官鬥,窮不與富爭’,聽人說前日有個遠近聞名的說書人,寫了一紙狀子遞了上去,後來你猜怎麼着?”

“如何了?”

不等那人說話,又有一人急着答道:“姓賈的縣官與上面串通一氣,把他打個半死,關在縣大牢裏多日,前些天才放將出來,還是李老爺舍了好些銀子救他出來。”

雲炎聽了問:“這說書人可是姓李,名天樂?”

那兩人一臉疑惑,齊聲問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雲炎顧不得這些,他背地裏吩咐小廝幾句,隨手從腰間扯了一塊玉佩交給小廝,小廝得了令,急尋了匹馬,也不知去向哪裏?

雲炎待小廝去後,疾步來至橋中,二話不說,掀翻了那幾個衙役的營生。幾個衙役先是一驚,而後大喝了一聲“大膽”,接着拔刀相向。

雲炎自幼習武,自然不懼,只幾回合,雲炎卻把那幾個五大三粗的衙役制服。誰知此間早有人報到賈知縣那裏。賈大人一聽,咬牙大怒,召集了縣尉及其親信,騎上馬飛奔趕來。

賈知縣在馬上大喝:“大膽惡賊,竟敢在光天之下作亂。顧縣尉與我拿下。”

顧縣尉聽了令,猶豫片刻,賈知縣又急喝道:“顧縣尉怎麼還不動手,難道你與此賊是一夥的不成。”

顧縣尉原是個正直之人,早不滿賈知縣種種所爲,如今有這麼位義士挺身而出,無意與其爭鬥。顧縣尉忙勸雲炎說:“我看這位兄弟並不是那窮苦之人,區區二十文交了便是,何必將性命扔在這裏,就此降服,纔是正道。”

賈知縣大怒說:“何必多費口舌,快給我拿下。”

雲炎咧嘴一笑說:“你這狗官,拿着俸祿,卻做這等欺壓百姓的事,現反說我是賊,勸你卸任歸田,莫害了一方百姓。”

賈知縣被戳了痛楚,令衆人挺刀上去。

雲炎與顧都尉鬥了幾十回合,哪知這顧都尉偏有一身武藝,難以敵過,無奈只得認輸。賈知縣見他被捉,大笑說:“我以爲你有天大本事,到了縣衙有你好受。”

雲炎輕笑,卻不答話,只對顧都尉說:“你倒是有一身好武藝,卻是善惡不分,幫了惡人。”

顧都尉心裏有愧,自是不搭話,命人押着雲炎進了大牢。

此事不出一天早已傳遍了整個善水城,都說外來個年輕公子,打破了賈知縣的錢罐子,進了大牢,想是不得身還,聞者無不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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