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浴室的水龍頭損壞了，自來水呈線狀不停地泄漏。本來打算換個新的，新龍頭都買回來了，更換的時候發現原來的龍頭只要往旁邊錯一下位置，就不再漏水了。於是就沒有更換。過後，卻發現水龍頭以滴一滴後過一段時間再一滴的方式滲漏。開始時並未在意，後來發現浴室的地板磚都被滴下來的水珠弄得溼溼的，感覺不爽，就用一個盆子接在下面。不接不知道，一接嚇一跳。不用半天，就可以接住大半盆水，一隻手都端不動，真是小看了一滴水的能量。從這裏終於知道樓上的住戶爲什麼要那樣做了。
我對這件事情思考了好些年，心裏猶豫着要不要把它訴諸筆端。直到最近，我看到了事情發生的變化，終於下了決心把它寫出來。
十二、三年前，我們的小區建成交付使用，我家搬遷到了新家。我家住在四樓，頭頂上的五樓是區裏另一單位的人家，我與男主人相熟。他家的女人好象沒有固定的工作，平常的時候找些臨時性的工作做，多少掙點錢補貼家用，孩子還在讀書。看得出男人的收入是這個家庭的主要經濟來源，總體上看，他家十年前家庭經濟並不寬裕。或許是因爲這樣的緣故，他們採取了一項可以節約開支的措施。
他們家完成裝修入住後，在兩個衛生間放置大盆，再把水龍頭開關擰到讓水呈細線狀流淌的狀態，整天開着。因爲流量比較小，水錶幾乎不會轉動，然後，他們家用收集的水沖洗廁所或作澆花等其它的用處。他們自以爲巧妙，別人都不知道。其實一開始我就知道了，只是不願意去戳破別人家的隱私。
有一段時間，他們做得有些過了。晚上主臥室衛生間裏接水的聲音太響了，吵得妻子無法入睡，我用短信向男人提出了抗議。男人裝模作樣地跑到我家裏來察看，嘴裏否認在接水，稱是管道漏水，還請我上去看看。我拒絕了。從那以後，他家主臥室衛生間裏面的水響聲再也沒有了。但浴室衛生間裏的接水聲一直持續了好多年。
這樣的做法本質上是一種偷水行爲。這樣產生的水耗，被自來水公司分攤給了全體用戶共同承擔。這種佔小便宜行爲讓人心裏感覺很不爽，我心裏有時候也湧起到自來水公司去舉報的念頭，但轉念一想又放棄了，想想他們家也不容易，一個人的工資養家，都是貧窮惹的禍。
我以爲他們會一直這樣持續下去，未曾想近來情況發生了變化。
最近一段時間，我突然發現他們家浴室裏接水的聲音沒有了，靜悄悄的，說明他們沒有再偷水了。這讓我有些驚訝和好奇，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停止了持續了十幾年的行爲？
我作了些探究，大致弄明白了緣故。原來，他們家的經濟狀況改善了，所以，不用再用那種方式偷水了。他們的兒子參加工作並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經濟上不再依靠父母了。男主人到年齡退休了，退休金據說有八、九千元，夫妻兩個人用度上比以前寬裕了，自然用不着在節水上去摳那點蠅頭小利了。
這件事情讓我內心有點感慨。原來，人性本身是可以隨着生活環境條件的改變而改變的。人活着，首先得滿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在這個基礎之上，纔會有更高層級的需要，比如社交、道德、愛情等等。如果生存的本能需要無法滿足，其它的一切都無從談起。我們的老祖先們很早之前就精僻地作了總結，叫“飢寒起盜心”、“倉廩實知榮辱”。
如今細思之下，我很高興看到樓上鄰居家生活境況變好，也慶幸自己對他們多了一份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