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仲凱
馬老是個華僑，跟我是朋友。
我記得我馬老教了我很多東西，比如在不同的場合要戴不同的手錶，登山運動時和參加宴會時如果都戴相同的手錶，那是很不講究的。
“要有一套西裝平時絕對不穿”，那是至少十五年以前的事了，他說“正式的場合再穿”，他還說“出席重要的場合之前，一定要洗個澡”，“這是規矩，也是祕訣”，他說着，露出非常得意的微笑。
馬老出門時穿西裝戴禮帽，要提上一個箱子，哪怕是近途不出城，箱子也要提着，並且從來不交給別人。那箱子四四方方的，比一般的公文包要大一些，就像電影裏黑社會的人用來裝整齊現金的那種，黑色的。馬老對我說“做律師的，拿公文包不能隨意，有人拿着個買衣服用剩下的提袋裝案卷，那沒有規矩”。
外出時如果有人來接他，馬老一般早已穿戴整齊，對我說，來車接，這是派頭兒，你要學着點兒。馬老的風格里有洋味兒，他做過德文翻譯。
有一天馬老忽然對我說，我給你們當顧問吧，給你的年輕律師講講課。他講的頭兩次可以，後來重複的內容多，年輕人不太愛聽，大家的興趣在於那個箱子，都覺得箱子誇張和神祕。裏面裝的什麼呢？主任你知道嗎？我說我也不知道。
那天馬老講完課站起身來，提着的箱子失手落在地上，祕密曝光了，裏面除了一副花鏡，就是舊報紙。馬老俯身撿起報紙裝進箱子，好像沒發生什麼。
上車時我對馬老說，我說幫你提着，你不願意！馬老笑說，沒事。
那年馬老就八十多了，現在他怎麼樣了，還真不知道，也許他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