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說】 宿命

接到通知的時候我呆了,這是一種久治不愈的病,爲什麼會得呢?老姨帶着我匆匆的問了化驗大夫一些話,便面帶倉白拉着我走了。是真的?沒誤診嗎?年紀輕輕怎麼會得腫瘤呢?我還是不相信,在老姨屁股後面追着問,老姨說沒事不是很嚴重。

接下來是要找或者是說借很多看病的錢,爸爸媽媽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什麼話也沒說,但是沉重的臉色像重重的錘子一樣敲打在我的心頭,對於一個純靠老天賞飯的農村家庭來說,正常的給記加節省的話夠用,擔加上兩個孩子都上學那就不寬裕了,甚至有點捉襟見肘了,這突如其來的噩耗,不但讓爸媽爲難更重要的是這個何時是個頭?沉悶的氣氛籠罩在邊陲小鎮的這個家的上空,沉默是這代人思考的方式。我低着頭看着爸爸手裏的捲菸燙到手指他的意識才回來,動作迅速地扔到地上踩滅。

學還是要上的,可以找點領工打,一邊學一邊賺點收入。老姨的話又響起了,上次不是有個媽媽覺得你會照顧孩子嗎?還問過我可不可以幫她照顧在上幼兒園的孩子,但是就是因爲她們常年在外做生意要幫她照顧孩子的人要住到他家裏。我給你問問試試吧,這也是個辦法,我也會多籌點錢,病慢慢的治吧。媽媽擡起頭那欲哭無淚的眼窩裏被歲月已經揉虐的滄桑盡現,無奈的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一時半會我也琢磨不透,是可憐自己的閨女遭飛來橫禍,還是沒有盡頭的苦難日子以後更要辛苦,媽媽張了張那對無色的嘴脣還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我去,老姨幫我問問吧。我接下了問題,我不想讓爸爸媽媽爲難,畢竟現實是殘酷的,我沒有條件去那麼矯情,對一個苦孩子來說活着、活下去是上蒼最好施捨。

隔了兩天老姨就回來說那邊同意了,趁放假去適應一下,免得開學緊張。我收拾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和牙刷牙缸,帶着那張還沒改完的數學卷子就隨着老姨去了。還好孩子很懂事,家長常年在在外沒有撒嬌賣萌的機會,只能恨爺爺一起生活。爺爺難道家裏就一個孩子一個老人?老姨說爺爺都八十幾歲了,很不容易。剩下的話我都沒有聽進耳朵裏,我留出耳朵在聽那個崽有沒有出現在門外。

簡單地介紹一下自己的吧,一個普通的農村女孩,就讀縣高中一年級,對女孩子讀書沒用的窮鄉僻壤來說,爸爸媽媽你能夠讓我上學就很了不得了,有一個發小,就是那種我願兩肋插刀他沒心沒肺的那種傢伙。至於其他的也不再敖述了,後面的故事在前面也講了,被死神親吻了一下,這不能對那傢伙說,跳出農門是我倆的心願,跳出起幹嘛還沒工夫想。在沒有網絡的年代,課業就是老師百寶箱裏的油印卷,我讓他在這個下午來找我,我們一起改試卷。儘管不是在我家,我知道在哪兒他都是隨叫隨到,這樣我很是欣慰,怎麼說呢,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長大就是有優勢,瞧我都忘記了時間在我身上碾壓過的痕跡。孩子去隔壁她鄰居家玩了,老人也打了個照面出去做事了,在那塑料玻璃窗外的門大大方方的敞開着,我在等。

終於那個曬的像黑猴一樣的乾癟身子的人出現了,左顧右看忐忑不安的走進了院子,肩膀上斜挎着那個破爛不堪的雙肩包,就是這副樣子,不怎麼中看的外表長個個神奇的腦袋,從小到大沒見他學過,上課看大書睡覺,下課上樹掏鳥窩下河摸蝦,但考試的時候他準穩拿第一,就是這麼神奇才讓我傾心和刮目相看,都這份上了想想還是得驕傲的,他也很奇怪,對班上所有女生都嗤之以鼻,尤其嚶嚶發嗲的女生,唯恐蒼蠅一樣的避閒,唯獨對我沒大沒小,沒男沒女之分的當作好哥們。投桃報李嗎?胡亂瞎想開心也好,畢竟這是唯一一件讓我開心的事了。油嘴滑舌也是他的長處,掙錢做富婆了?欠打的嘴也不捨得怪他,就這麼認爲吧,總比知道真相好。快看看卷子吧,我有些不懂得我們對一下吧。他和我在一個年紀不同班,但數學老師是一個,試卷也是都一樣的。打開卷子紅刺刺的大叉一片,你怎麼錯這麼多?馬失前蹄嘛。我翻着試卷看着找分數,哈哈這次我竟然比他高一分,太高興了,我比你高一分,你65,我66。老師很刁鑽的,全班幾乎沒有及格的,我是爲數不多的兩個名額之一,說是爲了打擊我們肆意張狂的複習態度,特別挑了歷年最難的題來挑釁我們,果然中招了,我們倆還算僥倖,依仗底子上了岸但確實也不理想。第一次超過他,以一分之差領先,這是老天送我的禮物嗎?狠狠地給了我一個巴掌,然後又賞個甜棗。我們趴在寬寬大大的大炕上,認真的對起答案來,我不懂得他都嬉皮笑臉的幫我講解,迷人的微笑也像往常一樣掛在那黑又幹的臉上。說實話我都不想我能考出這個成績,拿到試卷我都好似夢遊,是太難讓我無從下手,在昏沉下完成的,問我爲什麼那麼做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些答案躺在卷子上是出自我之手。那一刻我還想按下暫停鍵,永遠把他停在那裏,我也不動他也不動,聆聽着他唾沫橫飛的宣講,就這麼近距離的感受着他的氣息,有陽光、有溫度、有滿足。

卷子的三分之二講完了,吱嘎一聲房門被打開了,一個白花花的老人走進來點着頭色眯眯的看着我們,你好老師來了?我嗯了一聲,彷彿置身於屠宰場的羔羊一樣,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明明說八十幾歲的老人,莫名的看的出那股健壯,尤其是那個常年幹農活的胳膊粗壯的讓我懷疑眼前的是不是位老人。

顧不上那麼多了,夏涼一會就走了,這是抽時間來講題的,對他叫夏涼,是他媽夏天涼的時候生的,農村人質樸,就按出生的感受給他起了這個名,在他爸媽生了一堆姐姐後,這是他們家的最大希望工程,出生爸媽寵姐姐疼着長大的人。我就是他的小尾巴也能感受到那份家人對他的愛,滿滿的橫溢。在講後面的題的時候總是被那個爺爺打斷,我們回頭看的時候他總是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樣子,但看得出來是粉飾着僞裝。我還在訂正的時候,夏涼作性大發,對着唯一的傢俱寫字檯上坐鐘地下的盒子來了興趣。我有一搭沒一搭的不理他,反正一會就走了,作去吧。老人也起身去了院子。快看寶貝,就見夏涼扯着那個盒子口漏出來的帶子慢慢地拉着什麼東西,出來了夏涼小聲的和我說,天吶這老傢伙愛這口,我仔細一看,是個洗的發白的胸罩,還有,夏涼一邊說一邊加快了速度,彷彿是在告誡我什麼,一陣拉扯後夏涼竟然拉出七八個顏色樣式不同的胸罩,我看着夏涼的表情,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臉都綠了,這個家裏沒有其他女人,孩子那麼小不可能穿,家人是不和爺爺住在一起的,那這些東西哪裏來的。夏涼彷彿定在那裏呆呆的看着我,偷的?老頭?咿咿,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老頭站在房門口,相必是聽到了屋裏沒動靜了,趕過來看熱鬧,沒成想看到環抱着蕾絲、粉花的那團內衣,眼睛瞳孔頓時放大了好多倍,步子穩健的衝到夏涼麪前搶了回去,邊搶邊說我的寶貝,你們不許拿。這是什麼跟什麼啊,除了噁心我想不出第二個詞。老頭被尷尬帶的踉蹌着去了隔壁房間,藏着她的寶貝。夏涼瞪着眼睛看着我搖搖頭,抓起那兩張卷子往書包裏一塞,做了一個噓噓手勢,頭朝着裏面的方向點了兩下,我明白了讓我去拿衣物,我想都沒想麻溜的下了炕,老頭撲打着身上的塵土走了出來,老師我給你們做飯吧,我們沒說什麼相互看着點了點頭,待老頭走到門外竈臺旁我趕緊抓起疊在哪裏的衣服塞到我的布包裏,輕輕的走出來,夏涼抓起我的手腕,急的一下拽着我衝出門,走了您吶,您慢慢喫。老頭木納着端着刷鍋的瓢站在那裏,說什麼我也沒聽清,就被夏涼拽着,像風箏一樣飛了。

飛的好遠好遠,飛的手腕都滑溜溜的握出了汗,夏涼停下來的時候,粗喘着大氣,一臉嫌棄的看着我,你們家人這是着急忙慌的給你找的啥活啊,差點餵了老色狼。我看見那汗滴從夏涼黃豆醬色的臉頰上緩緩流淌下來,彎彎曲曲的順着他狹窄的下巴流下來,那個瞬間,大口喘氣的我伸出手給他抹了,謝謝你夏涼。我說。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