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 《1897年和2007年出生者，線粒體相同？》
【夜花晨拾（34）】
作者：曲潤璉
時間：2022.01.09
姜芷的母親（簡稱薑母），黃氏，1923年9月19日癸亥年八月初九生於蛤蜊灘村。話說蛤蜊灘村黃氏可不簡單，家族曾出現“一門三翰林、父子九登科”的翰苑儒門盛事。另據今人不完全統計，明清時代，蛤蜊灘村黃氏至少出了進士6人、舉人貢生33人、太學生67人、庠生207人，可謂正宗書香世家。
薑母，與姜父是娃娃親。1941年履行婚約，時年姜父19虛歲、薑母18虛歲。薑母與姜父，俱爲少有的善人、孝者。婚後，姜家除了贍養自己的父親母親，還努力贍養自己的岳母、甚至表姑姑，這在當時是很罕見的。姜芷十來歲時，家裏經常“坐了滿炕的老太太”，都是垂垂老矣的長者，包括姜父的母親、岳母、表姑等，都有待姜父一家照料。姜家的這種善良與孝敬，就這樣無聲地滲入了姜芷的血液深處。
姜父薑母育有三子二女。薑母相夫教子，寬厚勤勞，可惜53歲就病逝了，時在1976年1月15日乙卯年十二月十五日。當時，僅大兒子和二兒子已成婚，女兒姜芷剛剛22虛歲。
痛失母親一年後，23虛歲的姜芷成婚，遠嫁至壽仙島；次年（1978年）育有一女，是爲居樺。居樺出生後，姜芷的姥姥（簡稱姜姥），曾幫着照顧孩子。
姜姥是位苦命人，也是位非常善良、顧全大局的人。姜姥，唐氏，出生於昆西鄉，後嫁至蛤蜊灘村，跟隨女兒在唐家村居住過，還去壽仙島幫外甥（姜芷）照顧過孩子。其實這些地方，與姜芷將來的大女婿齊聯，有着密切聯繫，比如，齊聯的奶奶，也出生在蛤蜊灘；齊聯的大姑，嫁至昆西鄉；齊聯的二姑，嫁至唐家村；更別說齊聯的妻子出生在壽仙島了。鄉村人家，盤查上下三代，十里八村任何人都會有親戚朋友相識，相互關係錯蹤複雜又千絲萬縷盤結在一起；相互影響之深，可想而知。
繼續說姜姥。老人約1897年出生，屬雞。育有三個女兒。大概因爲無子，其夫在第三個女兒（即薑母）出生前（約1923年），遠離故土，去了東北，從此與三女兒（即薑母）再也沒有見過面；其夫從事的職業似乎與鐵路有關，三女兒（薑母）結婚（約1941年）之後，剛盼來姜姥到東北與之團聚了一年，他即去世，可謂命苦。姜姥亦命苦：年輕時丈夫遠走東北；大女兒和二女兒婚後雙雙去鞍山撫順等地討生活；丈夫突然去世於三女兒（薑母）成婚後不久；復投奔三女兒，幫着照顧女兒的女兒（姜芷）和姜芷的弟弟，但姜芷22歲時三女兒病逝、三女婿很快續娶、姜芷又遠嫁壽仙島，於是在三女兒逝世3週年之後，終去東北投奔大女兒和二女兒。在封建思想較濃的舊時，頗有寄人籬下、孤苦無依之感。所幸身體素質特別好，1978年姜芷生育女兒居樺，姜姥已83虛歲，仍到壽仙島幫助姜芏照顧了一些日子。姜姥非常體諒家人，細節可見一斑：作爲老人，姜姥經常咳嗽，但是小居樺作爲嬰兒，經常熟睡；於是姜姥怕影響孩子睡覺，常在要咳嗽時，強忍着，從屋裏奔出，憋得滿臉通紅，到屋外了才壓抑着聲音咳出來。
後來姜姥自作主張，偷偷給東北的二女兒寫信，要求二女兒來膠東把自己接去東北。姜芷得知後，萬分不捨。姜芷的丈夫，居渚，雖是五大三粗的漁民，但本性善良，也真誠地挽留，對老人說，“你哪兒也不必去了，就留在壽仙島吧！我們養着你！”但是姜姥深知，壽仙島這裏，姜芷居渚剛剛成婚，家境並不寬裕，而且，在自己有大女兒二女兒的情況下，由外甥和外甥女婿養老，也過意不去，並且可能給外甥（姜芷）帶去沉重的經濟負責、心理負擔、風俗習慣等方面的負擔。於是，姜姥堅持要去東北。
分別時，姜芷痛哭不已。此時的姜芷，剛失去母親不久；父親已經續娶；嫁在風俗習慣甚至方言都與自己出生地有異的地方；丈夫居渚脾氣不好，難能談心；嬰孩幼小，家境不寬；……諸多負面情感壓在脆弱的心上。眼下，又親又近的年邁的姥姥，年過八十，仍然無處安身，仍要四處投奔，可是自己作爲處甥卻無能爲力，既不能從經濟和生活上爲老人徹底分憂，也無法爲老人的健康和生命多做什麼，只能任由老人離開。誰都能估計到，這樣的分離，等同於永別。姜芷送了一程又一程，哭得肝腸寸斷。這是一種眼睜睜看着最親愛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一步一步永遠離開自己的痛；這是一種恨自己無能、怨老天不公的痛；這是一種被迫讓人把自己心房的大部分溫暖無情抽走、灌進去大量冰冷海風的痛。這種痛，給姜芷的心靈造成了沉重的傷害，綿延了數十年。
1986年前後，姜姥於東北離世，享年90高壽。後來骨灰輾轉送回，與丈夫骨灰合葬於蛤蜊灘。因在蛤蜊灘並無兒孫，所以進入2022年，其墳是否仍在，已然未知，其村人怕是早已無人知道姜姥其人其事。她們的故事片斷，只殘存於姜芷等人的記憶裏了。不，說錯了，留下的不止有故事，還有不滅的東西：
比如姜芷的女兒的女兒，2007年出生的齊星，身上的基因，就有約八分之一來自薑母、十六分之一來自姜姥。按照染色體46條、基因2萬多個計算，姜姥給齊星留下了大約3條染色體、1000多個基因，它們奔騰在齊星身體的50萬億個細胞核之中。對了，還有線粒體：齊星身上每個細胞的線粒體，100%來自於姜姥。確切地說，姜姥、薑母、姜芷、居樺、齊星，這5人的線粒體，完全相同。
看，之前咱們說過了：總有些東西，是不變的，是死神帶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