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如小

今天禾禾問我,你們爲什麼要輪着回家照顧老爺爺,我說老爺爺年紀大了,行動有些不方便了,需要有人照看幫助了。禾禾說,我有一個辦法,給老爺爺買個機器人,讓機器人給老爺爺做飯,端飯倒水,我說這是個好主意。不過人的精神養護更重要呀!我們回家老爺爺就會感受到愛和溫暖,有安全感,心情就會好,他就有信心活得更勇敢呀!

記錄一下吧,時光過去了,不會再來,此時此刻此地的人和事,行與爲,想與思就留在此刻吧!新的時光在更替。我說起個什麼題目呢,禾禾說“愛心”吧!我說那題目就叫“愛心”了。

臘月十七我回孃家,大姐還沒走,大姐胖了,但臉色蒼白,我感到她整個身體不透氣的沉悶,總是焦慮。娘收拾東西讓大姐快回家休息,我把大姐留住,說給大姐按摩後背,用艾灸罐刮個痧,疏通疏通身體會輕鬆些,立馬點了艾柱,大姐躺下,做了全身,大姐的臉就有了紅暈,我說吃了午飯多待會再走吧!午飯後和大姐聊了很多,大姐是啥事都憋在心裏的人,內向,我會引導大姐說出來,疏散一下心,大姐夫一家人很好,待大姐也好,他的公公是離休幹部,婆婆是家裏家外一把好手,姐姐過得是清閒的上班日子,沒有真正頂過家,我記得很早就和大姐說過要自己頂家過日子,誰能依望老的一輩子呀,或許她不曾意識到這話的重要,我自小羨慕的大姐,長得漂亮,學習體育都樣樣好,歲月沒讓她真正成長,承受不了一點事。她經歷了自己和家庭的最盛期,隨着她公公的去世,婆婆年紀越來越大,大姐就像失了主心骨,人變得焦慮,大姐不愛交流,這是她個人性格的原因!四點多我讓大姐回了家,告訴大姐沒有特殊情況她不用再跑,大姐六十多歲了,最近心情不好,娘晚上怕影了大姐,起夜都要躡手躡腳的,反而都不輕鬆,都睡不好覺。我給哥哥打電話,說咱不指望大姐和我們輪,儘管大姐要來,把她累壞了更不合適,她還有婆婆要照顧。


昨晚我讓娘早早躺下睡,七點多娘就進入了夢鄉,我等到父親七點和十點半起來方便了兩次,大約十一點父親睡了,我因爲白天一直和他說話,他沒撈着迷糊,父親夜裏沒再起夜,直到早上七點多被叫起來 喫早飯。娘幾乎睡了一圈,補了前幾日誤的覺。早上娘或許是養足了神,立馬說,你們不用這樣輪,我在家守着就行,關於這個問題已經叨叨了三次,娘不捨得用孩子們,這個犟使得我們都煩了,不能再聽她的,就輪流照料了。


父親能顧顧自己來,只是夜裏起來犯糊塗,磕着碰着。我白天堅持不讓他睡,調節生物鐘,晚上爹安穩了許多,我一聽他有動靜就趕緊起來,這樣問題也就不大了。昨晚十點半,因爲父親起來露着腳坐了一會,我摸到他腳涼,我給他泡熱毛巾燙了一遍,又給他搓熱了,父親才安穩睡去了。怕暖氣不熱,我兩個小時起來上一遍煤。聽着娘和爹均勻的呼吸睡眠,娘偶爾幾聲鼾聲。


父母這代人吃了物質的苦,但子女多,應該是幸運和幸福的。而想到我們這代人,大都是獨生子女父母,老來該是什麼境況呢?孩子顧得過來嗎?又怎捨得那唯一的孩子呢?我們嚐到了時代的物質甜頭,原以爲獨生子女多幸運啊!會輕鬆幸福的生活,捧在手裏,含在嘴裏長大的,可誰曾想這是個焦慮的時代,他們沒有經歷過戰爭困苦,可他們趕上了兩年的疫情?誰能說這不是戰爭呢?工作與生活的內卷,所謂996的福報,孩子們也累啊!待我們老了,誰捨得拖累孩子呢?期待好的時代到來,輕物質重精神的時代到來。


白天我設法逗弄爹,避免他睡覺,一會讓他喝水,一會給點好東西喫,爹一天的情緒平穩愉快,不知道娘怎麼了,一個勁的忙,腳不落地,除了睡覺喫飯,就是忙也忙不完的瑣事,她說忙起來就好了。下午五叔來家裏玩,我沏了茶,閒聊,三年前五叔生過一場病,化過療,在勞動中五叔的身體神奇的恢復了,不像生過大病的人,今年還重拾他的建築大工活,一年下來掙了五六萬,人格外精神健康,沒想到五叔有如此好心態,他說活一天賺一天,真是樂觀豁達。五叔說,村子裏就這樣,好事不出門,有點事不是事的,有影沒影的就傳千里,我說正直真誠地活着,做好自己,管他人說啥呢!人大都管不好自己,卻愛操心他人的事,喫飽了撐的。生命幹嘛耗費在那些說三道四的人身上呢,不值得,不聽些毛咬兔子叫,讓他們乾嚎去。五點半五叔起身回家了,我開始做晚飯,熬了小米粥,伺候爹吃了飯。飯後收拾利索,我讓不住腳的娘洗腳,早早躺下睡了。我守在客廳,我觀察爹的狀態,七點前後不出五分鐘起來第一次小便,我幫他利利索索,我想第二遍十點半也不會有問題了,我習慣了十一點左右休息,所以這樣是不耽誤覺的,只是自己的原因,換地睡眠不好,心裏自然也惦着爹再下牀活動,覺是睡不了的。爹一個勁要喫的,我就偷偷給他個栗子,給他個乾果,給他蘋果片,糖板,如同哄孩子一樣。果不其然第二次小便是十點半,也就是說是有規律的。第二晚爹盤磨着不睡,我就和他說話,話是都有邏輯,只是思維是跳躍的,一會他在昌邑,一會在柳疃,一會說他在青鄉,但內容是他所掛念的身上的人,第一位是他的兒子,兒媳,孫子,我說人家都過得很好,你兒子到現在還沒退休,雖然在家裏姐妹都讓着寵着,你兒子那班上的好業務好,現在你看都做家務了,做的還蠻好的。第二位是他的大女兒,他知道大女兒幼頭,我說不用掛心,妹妹們都待她好,姐夫一家人都厚道,都讓着她,難爲不着,她不開心是因爲兒子的個人問題,遲遲遇不到合適的,也不將就。看來我和二姐他是放心的。我說這輩子你該高興知足,你養育四個子女,儘管沒有大出息,也都善良勤懇,日子都過的平平穩穩的,這就是福氣。他說你嫂子好,三個女婿都好,不和你們吵架,我知足了。我們說了好久,爹終於12點後睡着了,我躺下又失眠了,娘早已入睡。又是一個早晨,我做西紅柿雞蛋麪,伺候老爹喝水喫飯,喫完,爹躺下了,我收拾利索伙房,喊爹喫消炎藥,爹說不高興,我說爲啥呀,他說今就是高興不起來,我說你起來吃了藥,我給你塊糖喫就高興了。他乖乖吃了藥,我給他一塊高梁飴,一會我問他,這會開心了吧?他說開心了[偷笑]


給爹放一個百歲老人的生日party,爹說開心,我們你也要開心,要有信心,他說嗯。玉東回來了,快回來了吧,我說您嗯,週末回來吧!你又想您兒子了,您最想你兒子,他說嗯,那您還想誰?爹說想瑋蓮,我說我這不在眼前?您不想華,他說不想,想芹不,他說不想,就想玉東和瑋蓮,給他幹活最多的他反而不想,一天不知唸叨他兒子幾遍,你哥哥身體好吧,你哥哥工作好不,我說數你兒子過得好。唉!腦子裏就天天翻來覆去倒騰他在哪裏?他的這些孩子?娘一不在眼前就問您娘去哪裏了?我說,我娘不住腳的忙,淨營生。她叫閒不住啊!


今天下午三叔過來看父親,說爹瘦了,是啊!大飯量的父親一下子減去了三分之二,一百八九的體重自然落回去了,身子明顯輕了,但臉色依舊紅潤。又是晚上了,我做好飯,伺候爹先吃了,然後坐下和娘喫飯,飯後和娘聊天,七點讓娘早早休息,然後給爹扒一把瓜子讓他一個一個的喫,這樣時間不躁人,免得他又迷糊,夜裏睡不好。八點多我在泡腳和爹拉嘛,聽到娘在唉哼,過去問了說頭疼,我拿了陶瓷艾灸罐給娘按摩後背,颳了頸椎脖子,按摩頭,娘一會睡着了。爹說你走了,我說沒有,給娘按摩來。爹說說會話,我說好,你哥哥回來來?我說上週日回來來呀!又想你兒子了?爹說嗯,怎麼都想不起他模樣來了呢?我說週日就回來了。爹說張掙多少錢,我說比我多一百,其實爹第一次問我工資的事,我說不少吧!你開心不?他說不少!開心!說華掙工人工資?我說嗯,二姐夫掙的多,好似比我多,知足哈!爹翻來覆去的捋拉他的孩子們。


在不愁喫穿用的時代,養孩子和老人,都不是喫穿用的問題,而是精神的養護和照顧。爹一輩子耿直健壯,連個頭疼腦悶都沒有,感冒於他就是大毛病,現在一下子腿腳不靈便了,是很難面對的,他沒有了信心,悲觀,不愛說話,唉聲嘆氣的!我在家裏就不停地叫他,和他說話,開始他也煩,說什麼說?爹雖然飯量大減,但對喫依舊是很興奮的,開始我一會給個乾果,一會給片蘋果,一會給片梨,一會給塊糖,一會給個栗子,我會扒一把瓜子給爹,和爹說一個一個的喫,品滋味,這時間就過的不枯燥,有意思了,爹就乖乖的一個一個仁的喫,這情緒呀,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穩定了。他開始主動叫我坐他旁邊,說說會話,我們一起說舊事,說他在東北的事,在撫順建築公司技術表演的時候,父親做的一手好建築活,莊稼地裏的活就笨拙。我說,我記得您萬般的好,我記事起,爹就常外出給人家幹活,過些日子,人家會到家裏送好喫的,就特別盼着您出去給人搭牆蓋屋。小時候跟您去北大窪挖黃西菜,回來走到閘屋歇腳,看閘屋的人認識您,人家會給我好喫的,爹就說起這些人和事,我說跟着您喫過好東西,都記得呢。說着說着爹會問我這是在哪裏?我說在你自己家裏青鄉,爹不厭其煩地說他的每一個孩子,一會看不到娘,就問你娘又去哪裏了,我也不厭其煩地接他的話說。而娘看我這樣伺候爹就說,你別一遍遍地叫爹,晚上別和他說些胡話,你這樣子守着照顧,誰天天有這功夫,人家哪有這樣伺候的,我說,我管人家怎麼伺候幹嘛?人家都怎麼就對?大部分人都習慣大家都怎樣就是對的,也往往拿都怎樣綁架他人。我說我今天有時間我就今天這樣,明天有就明天這樣,只要我回家就這樣照顧。娘和其他人依舊是傳統的,伺候喫喝,收拾乾淨利索了就行,不用守着。娘是想力所能及的事讓爹自己儘量自己弄,也是鍛鍊。二姐伺候過四位老人,手法熟練,乾淨利索,洗刷理髮刮鬍子樣樣周到,而我有時聊的忘了給爹刮鬍子,他們重點在物質的滿足,而我專注精神的陪護。我覺得我這樣有用,我覺得爹心情開朗了,有信心了,他會主動生活,而不是被動的喫喝拉撒穿用睡。而實事是爹這幾天很開心,已開始主動找我聊天,一聊便是一個多小時,這時光裏就有了笑聲,而不是面對老去的苦悶,爹白天不再迷糊,不再光想躺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開始變得主動做了,重現了往日的精神,我無力改變別人的觀念行爲,而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我自小喜歡老人和小孩,愛小孩和老人。


有些潔癖,嗅覺過於靈敏的我,不曾覺得爹身上有什麼可以嫌棄的,即便是排泄物,竟然未聞到異味,父親健壯的時候,我是嫌他油灰味的,還有周圍任何有油膩味的人,我都會噁心。而現在坐在爹的身旁,握着爹的手,我感到幸福,感到溫暖。

近年底了,嫂子回家了,嫂子跟我們不是姊妹勝過姊妹,嫂子能幹孝順出名,嫂子是正科幹部退休的,從沒有架子,精心照顧呵護着爹,爹一天天恢復了往日的精神。

溝通是重要的,而有時溝通又是無力的,人大都是在說自己想說的,而不是說對方想聽的,而人的認知差別太大,都覺得自己明白,即便是親人間,溝通也好累,彼此尊重,不強人所難吧!


人是自己的山,是自己的海,是自己的屏障,也是自己的障礙,跨過是另一種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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