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間世界 6

桃花源 2

順着閣樓窗臺往外望去,庭前滿地紅葉,落木蕭蕭,天邊金烏初升,碧雲如彤。不遠處有條小河,波光粼粼,清可見底。河上有一葉扁舟,正順風而馳。河岸零星點綴着三五間冒着炊煙的茅草屋,屋後是連綿青山,芳草野塘,隱隱能聽見幾聲寒蟬和黃鸝的鳴叫。

好似一簾畫在絹上的幽夢。

李鹿衣收回目光,整了整白色長衣,對着舒楠點頭道:“一千五百年前,天落隕石,自此妖魔橫生,男女失衡,朝綱敗壞,民不聊生。不到五百年時光,世間男女居然達到一比十的境地。一千年前,女帝蔡姬橫空出世,推翻舊魏,建立大晉,爲讓百姓安居樂業,可享天倫之樂,不受妖魔危害,故創建鎮魔司,又頒佈凡男子需娶五女爲妻,可增不可減這世代不可更迭的鐵律。前些時候,郭貞姐姐已在跟媒婆商討我第三次婚配之事了。”

“相公,過幾日等我閒暇,便去和郭貞姐姐商量,幫你把把關,讓你再娶一位如意佳人。”

“娘子是太常寺的博士,平日要掌古今,教子弟,備顧問,訓禮儀,諸事繁雜。太常寺卿遇見不懂的典故經常還要詢問娘子,哪有這閒暇時間?”李鹿衣幫舒楠撥去蓋在眼簾前的長髮,笑道:“郭貞姐姐是禁軍校尉,每旬輪班一次,休整時無事可做,你也知道她的性子,不讓她來操辦此事,到時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我。”

“這倒也是。郭貞姐姐性格直爽,反倒不畏手畏腳。換做是我,必定一直挑未來妹妹的毛病。”舒楠捂着小嘴笑了笑,突然抱住李鹿衣,把頭埋進他胸口,小聲喃喃道:“又要有好幾日見不到相公了,心中真是不捨。”

李鹿衣感受着舒楠身體的柔軟,臉上一陣苦笑。舒楠生性溫柔,體貼可人,而且文采斐然,知書達理,在如今的大晉朝,也算是小有名氣的詩人,就是太粘人,動不動就抱住自己不放。

他輕輕拍了拍舒楠的後背,小聲道:“娘子,我今日還要到鎮魔司當值,你再這麼抱下去,鎮魔司裏的妖魔鬼怪都跑光了。”

“不管,跑光了纔好呢。”舒楠擡起頭道:“跑光了相公就不用到鎮魔司當值了。”

“你想什麼呢,妖怪跑光了還要去把它們抓回來。”李鹿衣颳了刮舒楠的鼻子,笑道:“到時沒日沒夜的抓妖怪,我就更沒時間陪你啦。”

“好吧,算我錯了。”舒楠嘆了口氣,鬆手放開李鹿衣,認真道:“相公當值時可要多加小心,萬不可傷了自己,妖魔鬼怪多的是,抓也抓不完,自身安危最要緊。”

“好好好。”李鹿衣笑道:“我聽娘子的,只要見到妖魔就繞道走,不與妖魔發生衝突就是,哈哈哈。”

鎮魔司位於皇城的安業坊,由女帝蔡姬立國後所創。職責有三:其一,爲皇城貴族和百姓守衛值宿;其二,對詭異案件進行調查;其三,關押看守妖魔,專門負責處置大晉境內與妖魔有關的詭異事件。

舒楠所住的閣樓建在皇城郊外,若坐馬車,從閣樓到鎮魔司需要半個時辰。

李鹿衣對舒楠道:“眼瞅着日上三竿,再磨蹭就趕不及當值的時辰了,讓丫鬟把馬車上的白馬脫了繮繩,安上馬鞍,我騎馬當值。”

李鹿衣一騎絕塵,丫鬟春梅在後頭看得心花怒放,對舒楠道:“小姐,我們家姑爺就是跟普通男子不一樣,你瞧他騎馬的英姿,颯爽幹練,有幾人能比得上。”

“這還用得着你說。”舒楠癡癡地望着李鹿衣奔去的方向,輕聲道:“能進鎮魔司當差的男子,普通男子如何能與他相比。”

普通男子比不了的李鹿衣騎在馬上往回望,確定看不到舒楠的身影,翻身下馬,愁眉苦臉地捂着後腰。

白馬瞪大眼睛望着他,嘴角露出譏諷的笑容。

李鹿衣瞥見白馬的笑容,拍拍馬背,問道:“馬兒馬兒,聽說你以前當過皇城御馬監的種馬,想不想重操舊業?”

“嘶。”白馬聽後瞬間躺倒,口吐白沫,把舌頭伸得老長,四肢抽搐,渾身抖動。

“草泥馬!”(一種四肢站地,全身白毛,吐口水的動物,不是髒話。)

李鹿衣一腳踹過去,猛踢白馬的屁股,罵道:“畜牲,別裝死,你哥還沒倒,你倒個屁?”

“嘻嘻。”白馬見裝死被識破,緩緩起身,鼻子蹭蹭李鹿衣的後腰,一直點頭,似乎在說:“哥,您前幾日實在是辛苦啊。”

“唉,江湖傳言,十個男人九個虛,還有一個李鹿衣。”李鹿衣從長桶靴內取出狗皮膏藥,顫抖着把膏藥往後腰貼,貼完膏藥,又從袖間取出一瓶丹藥,無奈道:“哎呦,殊不知李某是燃燒腎水換來的江湖地位,養丸千日,用丸一時。幸好宜仁堂的老劉給俺配了這六味地黃丸,不然還真熬不過這幾日。”

仰頭喫完一瓶九十九粒的六味地黃丸,李鹿衣牽着白馬,找了個可以歇腳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來,閉目養神,打坐練氣。

時光一刻刻地流逝,從旭日東昇慢慢變成夕陽西下。

李鹿衣終於緩過勁來,睜開眼睛,發現夕陽已落,暮色在不遠處的山谷裏漸漸氤氳,一株株楓樹在黃昏中轉向朦朧。

這片楓樹林猶如一片老去的紅色大海,一直在山谷間流淌奔騰,永恆不變。

有位袁姓先賢曾說過,“賢者時刻”的感受可提高修爲的境界。

李鹿衣此時正處於這種時刻,他安靜地望着楓葉,遠山,暮色,彷彿在聆聽歲月中花朵凋零的聲音。

白馬在山坡上喫草,偶爾擡頭望望主人,發現李鹿衣睜開雙眼,一陣白煙自頭頂蒸騰而起,開心地撒着丫子來到他身旁。

“宜仁堂的六味地黃丸確實名不虛傳。”李鹿衣一躍而起,翻身上馬,快馬加鞭,大笑道:“

纏腰飲丹事如何,秋聲爾登樓。

江邊潮汐,世間離愁,白馬青衫兩鬢秋。

北風吹水人難留,寒影落南洲。

敬亭琴月,紅葉行舟,人生得意最風流。

哈哈哈,皇城鎮魔司,我來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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