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樂的回憶(壹壹玖)

旭日小學修整好了,可正如周子先所料想的那樣,一個學生也沒有,老張逢人就說旭日小學修得多麼多麼地好,但是除了從前在這裏度過書的人來瞜一眼,一個新學生也沒有。

周子先知道旭日小學有一天還會荒廢,不過他還說了,有他在的一天,他就不放任旭日小學的荒廢,不管有沒有學生。他和老張伐了那枯死的老樹,又重新栽上一株一人來高的新槐樹。他說等這棵樹長大的時候,旭日小學就有新希望了。老張落寞地說他恐怕等不那個時候了,人怎麼活得過樹的呢?看看村頭那棵的老樟樹,看看黃泥坳上的那幾顆老松,它們看着多少人死去。

周子先說他也可能等不到了。

老張沒有在意,自認爲是周子先覺得抱存的希望太過渺茫,才這麼說的。

周子先要給旭日小學畫張畫,他要小樂幫他一起完成,老張說要把他給畫進去,他就站在校門口,像守着旭日小學。其實,老張是想讓旭日小學看起承有人氣一些。

周子先正畫着,只聽見見遠處“叮噹叮噹”地響着,他扭頭看去,是個熟悉的身形。那人想這邊正喊着:“入上了,入上了。”

老張站在那兒不能動,正難受着呢,見了熟人,趁這機會趕上去笑那人說:“我說三兒啊!你這當了官了,車也該換輛了,破玩意騎多少年了!你是是捨不得,還是怕人說?”

三兒說:“老張叔,先別打趣呀!有正事。”

周子先忙問:“三兒,你說入上了?是什麼入上了?”

“端雪入上黨了。”

老張激動地問:“真的嗎?真入上?.”

“瞧瞧!我還騙你們不成。我才從鎮裏來,聽他們說的呢!瑞雪正跟着一塊兒念誓詞呢!”

老張“吧唧吧唧”連抽上 幾口煙。

“入上了好,和他老子一樣,不,得比他老子強,將來進鄉里、鎮裏、縣裏當幹部。”

他們這邊正高興着,遠處又有好幾位從九靈山下來,他們興沖沖她朝這邊呼喊着:“錄上了,錄上了。”

老張打眼一瞧,原是黃治民和幾個鄉里的幹部。

老張敲了敲煙鍋說:“這又是誰入了黨了?”

黃治民下了車,車腳架子也不蹬,將車扔在了草地上,見了小路、小樂,上去摸着兩人的頭,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原來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來了。

小樂得了泠江的文科狀元,如願進了省師大的門,而小路卻是古靈市的理科第二,誤打誤撞地考上了清華大學。

周子先手捧着兩張紙,眼淚嘩啦啦地流着,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還說什麼,他想抱着兩個孩子轉一圈,可眼前的兩個大小夥他是如何也抱不動了的。

1980年9月

三個小夥胸前戴着大江花,油茶村的人在五里亭爲他們送行。

小路上北京,小樂上省裏,瑞雪上邊區。

國珍抱着瑞雪他們三人哭了一遍又一遍,心裏既不捨又替他們高興,對着他們叮囑一遍又一遍,直到三人上了車,她還站在那裏遠遠望着。

周子先告訴小樂說:“你的分數考北大也是足夠的,可惜了。”

小樂說:“我沒有忘了那年和老師的約定。”

周子先紅着臉說:“是老師失了約,沒在省裏等你。”

小樂沒有說話,他想抱一下週子先,但發現自己不像小時候那般好意思了。周子先給了他一封信,說:“你要是得了空或遇着什麼急事,就去你叔,在老師家的隔壁,你還記得嗎?你秋蘭姨的哥哥,秋松叔。”

小樂想了好久,想了起來,可他卻沒說這事。他說:“周老師,你就在油茶村等我,你在油茶對,比在省城等我,我更安心,以後啊,你就指望我就行了。我在這五里亭和老師再定個約定,以後你和旭日小學都由我來守。”

周子先已回了頭,揮手讓他上車去,他要小路說說話。

小路見周子先過來,忙止了與他人談笑。

周子先說:“小路,你能取這樣成績,周老師沒想到。你比小樂在理科方面有天賦。”

小路說:“周老師,你別誇我了。我這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周子先忙打斷他說:“不,小路,不是運氣,其實,你要感謝一個人。”

小路笑着說:“是啊!我遺傳我老子的好基因。我聽我爺說,我父親讀書那會兒數學就好。”

周子先又否定他說:“不,你應該感謝你的母親。我知道她經常給你寄書、寄資料過來。這些資料和書是我們找不到的。小路,你應該感謝你的母親,不要再怪她。”

小路沒有再說話,陷入一陣沉思。

周子先過來拍他的肩說:“好了,別想了,好好去跟你爺告個別。”

小路扭頭一看,見老張正一臉笑容地看着他和周子先。

小路說:“周老師,你說的不錯,可是,我最應該感謝應該是我爺。”

老張沒有不捨小路。

這幾天,他的臉都笑酸了。

他一輩子活在油茶村,沒出幾回遠門,這幾天可長了臉了,他不知道北京有多遠,只知道那是中國的首都,知道那一定是個好地方,因此,他並不擔心小路。

他啊也就在拿到小路的錄取書那天,一個人在伙房裏心酸了一回,他又想起了兒子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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