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聲洶湧,天地寂寥

北京這兒,連續幾天的陰雨之後,天氣乍晴,我最鍾愛的仍然是到森林公園散步。

陽光有時穿破淺灰色的雲層傾瀉到地上,四處瀰漫着雨水、泥土和樹木散發出的溼潤氣息,似乎可以聽見植物生長的聲音。

放眼四顧,喬木灌木,野鴨湖泊,此時的一切都鮮美豐盛,。

從西門進口不遠處的樹木園繞一個大彎,沿着湖泊看這一小片蓮,它們在水上娉娉婷婷,趁着四周的垂柳,黃櫨,五角楓,還有太多我說不出名字的灌木。

經過去年秋末新開闢的一塊新園,一眼看見新載的牡丹枝條快被野草吞噬了。唉!園丁呢,怎不管管它們。

這些草!一棵棵密密匝匝相挨着,肥厚壯碩,像喝足了母乳的嬰兒似的,披掛着水珠,汁液飽滿。

雨後是野草們的天下,四圍的一切也都被它們統治了。

其實,這些草我們統統不知道它們的學名,但我很小的時候就給它們分了等級。無論什麼時候,只要瞅見這種秧子草,我那時候最喜歡割的草,豬牛羊都不挑剔的草,就自然想起它很多的夥伴,狗尾巴草,豬央央,牛筋草,魚腥草……

此時四野無人,陽光也像被雨水洗過一樣,心情格外好,又沒有一個人跟我搶,我恨不得立刻蹲下,根本不需要我小時候割草用的鐵鏟,雙手左右開工,就像雙手會寫梅花篆字的才女一樣,我的天,那可真過癮呀!

看吧,不到一個鐘頭,我拔下的草可以堆起一個小山頭。我找來一把籃子,像我小時候那樣,一把一把地捋好,再細緻而略帶藝術地一小把一小把填進籃子,草們都按一條線垂下來,像一條一條的綠流蘇。

籃子拾掇好,站遠一點看,它像個滾圓的驕傲的山包。然後我我揹着這個山包回家,讓祖父祖母看看,讓爹孃看看。

那時候,我總是跟着鄰居的姐姐們下地割草,她們總是比我能幹,比我手快,我割不到好草,壞的也不想要,溜達晃盪到該回家的時候,就撿一些青樹葉放籃子裏,上面蓋一些好看的秧子草。第二天太陽出來,我祖母要曬我籃子裏的草,我聽見她喜滋滋一把拿起我的草籃子,嘴裏不停地誇我是能幹的小妞,結果只抓了一把,就露出了下面的破綻。我聽見祖母笑了,沒有一點責罵我,說我孫女兒不傻,這樹葉子也是能漚糞的。我父母看見我割的那一把青草,都很寬厚地搖了搖頭,並不多說。我就在窗戶底下繼續裝睡,埋下頭笑了。

如今,這裏沒有一個人跟我搶,我可以割多少筐草啊!可他們一個一個都走了,都不在了,剩下我一個人佇立在這長滿草的地方,蟬聲洶湧,天地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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