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煮茶共雨聲

作者‖高高

坐在沙發上,翻一本書的功夫,外面就驟然下起了雨。夏雨,夏雨。“風過河面荷搖影 ,纖雲弄巧月色輕。 忽然一陣漏勺雨,撒作銀豆萬點聲。”不知從何處記下的詩句,應和着萬點雨滴浮上心頭。

夏天的雨,可真謂是“漏勺雨啊!一瞬間,就噼裏啪啦,如同萬千算盤齊齊晃動,又如粒粒滾珠撒落人間!“閒時看雨落,醉時看花飛”,人生最美的風景,彷彿就是如此了。雨聲把一切嘈雜的聲響都覆蓋,淹沒。此時,只有雨聲,只有心上的無限清涼。

這讓我想起了廬山的煙雨,想起了朝夕微嵐的山間霧靄,一層層如紗的雲煙在山巔飄浮,山路崎嶇,目光所及之處如在幻境。可當你遊玩攀爬的甚是疲倦時,一擡頭,看到炊煙在杳杳的山腳下嫋嫋升起,那一刻,你才覺得再美的風景都應是絢爛過後的平靜,正如蘇軾所說“廬山煙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還來別無事,廬山煙雨浙江潮”。

也讓我想起那年冒雨去爬泰山的情景,泰山山路崎嶇,十八彎更是陡峭無比,可當爬過十八彎,竟有人在山巔雲靄中賣泰山石,一塊塊石頭形狀各異,如泰山雲煙被石所束縛,引人浮想聯翩。當我挑選了一塊泰山石,再去看那漫山的煙雨,忽然覺得這泰山離衆生並不遙遠,它有着人間的溫度,有着終生尋常的聚散離合,只是它能淡然處之,坦然面對,把千古變遷都變成了時光的一瞬。

如果廬山的雲化作了泰山的雲煙,那麼泰山的雲煙就落成了西湖的雨。雲煙成雨,雨落西湖。西湖的雨太輕了,輕得如夢如幻,西湖的雨也太柔了,柔的讓人只想化作那遊船上的舟子,吹一曲歌簫,爲他人擺渡,幽幽咽咽,永遠在湖中漂泊。

可就在心已無所棲之時,岸邊賣梅菜鍋盔的叫賣聲,縷縷傳來,伴隨着鍋盔爐餅的醇香,兩個相依的青年男女如兩朵綻放的芙蓉花,相依出現在眼前!“咔嚓”輕咬一口酥脆的梅菜鍋盔,熱熱的暖着胃,再看那西湖的煙雨,忽然就明白了“只羨鴛鴦不羨仙”的道理了!

獨獨一場雨,是淒涼的,是幽怨的,是敏感的,如果有了裊裊炊煙,有了火爐暖暖,有了三兩好友,溫酒煮茶共杯盞,這雨就有滋有味了。這也讓我憶起一個女孩兒在山中雲霧中,架起一塊石板,做野外喫播。雲煙繚繞,雨霧迷離,寒氣透骨,可當石板上的烤肉在雲煙中滋滋作響,這一刻,令人心動的不是風景,而是那溫暖人心的煙火。

雨聲簌簌中,推開窗,看萬家燈火,看雨中亮起的每一盞燈,看路過的每一個行人,那種愜意與悠然是靜謐的,是溫暖的,是醉人的。臥室的燈,暖暖的,籠出一團黃暈的光,草木的氣息從窗棱裏縷縷傳來,書桌上的書散發着幽幽的墨香,沉浸在光陰深處的無數過往,如同一條逆流而上的魚漫溯上來,沉浮輾轉中,我們的心如雨夜的藤蔓,在沉寂無知的世界裏,開出一朵幽藍的小花。

有時,我們真應該許一場雨的光陰,與自己對坐,與光陰對坐,在簌簌雨聲中,煮一壺老白茶,茶香嫋嫋時,我們就會明白,最好的風景,不在遠方,而是溫酒煮茶日日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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