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土狗(三)

跨出山門的那一刻,一陣涼風襲來,按理說,酷暑剛過,秋天還未真正到來,涼風自會讓人心曠神怡,可事實上我卻感到莫名的發顫,這真是一件極荒唐之事。月亮這時從山坳裏爬上來了,又黃又大,像一塊灑滿蔥花的大烙餅,旁邊伴着一顆孤星,賊亮賊亮,盯得你發慌。四下裏一片灰紫色,一車寬的小徑蜿蜒而下,一處山頭上的一棵孤松留下陰渣渣的剪影在夜幕上,有豬在叫,那是從建在水灣處的豬廠裏傳出來的。松濤聲、豬屎味、遊蕩無根的薄霧,隨意跳躍的癩蛤蟆,擁簇着我下山,雖然司空見慣,我還是感到有點詭異,彷彿進入了一個異世界。我常常深有此感,覺得這並非一個正常的世界,一條狗會做哲學的思考,這還不夠荒謬嗎?豈止如此,會念經的光頭不是和尚,成了佛像的悉達多從未想過拯救。會當孫子的成了爺,明明是主子的卻自稱奴僕。言不由衷的話說得正氣凜然,蠅營狗苟的卻又標榜大義當前。等等等等,諸如此類,不勝枚舉。這本非一條狗應該思考的東西,可我見的實在大多了,總忍不住胡思亂想一番,思考完之後,又會有一種苟且的思想佔據着我的頭腦,這也正常,我除了會思考外什麼也做不了,你能指望一條狗子做什麼呢?生活總要繼續,這便是我的思想,有人把我們這號人稱爲犬儒,說得真對,在我身上,您應該把儒拿掉,我活生生的就是一條犬嘛!是犬就得想犬的事,就得會揺尾乞憐,就得想着狗連蛋,見了屎就得覺着香,除此之外,還是什麼都別想的好。

“喂,哥們兒”,一聲胡哨聲響起,一條狗從路旁的雜草堆裏竄了出來,“又下山了。”它這樣子問我,我沒有理它。見我沒有理它,它也不惱,而是靠過來,緊貼着我,猛跳了幾下跟上了我的步子,用一種諂媚的語氣繼續言道,“這次帶上哥們兒不?”

“我什麼時候跟你是哥們兒了?”我問。

“不要這樣子啦,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您是大哥,沒有小弟的大哥能叫大哥嗎?”

可我從來沒想過要當大哥,所以也無需小弟,只不過我拿身邊這個傢伙實在沒有辦法。它叫毛毛,是一條泰迪犬,本是寵物狗,兩個月前被人遺棄,晃盪到了這裏,看着我衣食無憂,總想着跟着我混口飯喫。至於它爲什麼被人遺棄,說來也很可笑,就因爲它與主人鄰居家的小孩子玩耍時不小心把牙齒放在了她的手上,主人爲了鄰里關係,就把它遺棄了。它一再強調它只是單純地把牙齒放在了孩子的手上卻並未咬她,我覺得它這是在強詞奪理,還不如直接說咬了她,這樣倒還有點尊嚴,一味地忍讓謙卑換不來別人的尊重,它不明白這個道理,是狗子都不明白這個道理,我是一個例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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