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腳的人

所以你或許能知道。我內心之中潛藏的答案。我彷徨。無助。像一場雨下躲在大荷葉底躲避雨的人。我張皇地望着這世界,四面水窪,我赤着腳也沒有鞋子。雨水的涼從腳部神經一直往心上傳輸,我就等待着,以不知如何是好的站姿,和怡然蹲坐的青蛙一起。

一直到青蛙都跳走了,頭頂荷葉上的雨水太重而都已經傾斜過了一輪。人羣奔忙似乎都有方向,唯餘我滯留此地,無處可去。

老天爺你是否明瞭我的心,卻又生生把它寫成謎底,要我自己穿過一層迷霧揭開面紗去找尋。那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爲何歷經坎坷,就像春天播下的種子到冬天都並非一定收穫。白雪覆蓋住了,所有的一切。我不知道我是否還有希望,又時常覺得絕望不安,雖然我刻意停留在這無波動的冰點之中。我的恐懼總是隱匿着的,這點不見光的膽怯阻止我去一片光明燦爛的地方。因爲脫離人類文明庇護的原野沒有草堂,沒有屋宇,而我雙手鈍挫,行爲滯緩,腦子也不靈光。忘了幾乎有多久未動用自己的腦筋思考那一個難解的答案,總是顧慮多多的,又亟待一個確切的出口。但其實,別人的答案,對於我,一點都不重要。但回思往日,目及現在,我所有思想的成果無不是來自對他人思想的直接掠奪,而我自己也想讓自己成爲那一個蘋果或橘子樹,結出果實供路人採擷。若他們會如此,我不僅不生氣,還會感到無上的榮光。只有採思想之果這一種偷盜不算可恥的行爲,而主流勢力往往大肆讚揚。出書,出書,出書。看書。看書。看書。彷彿世上只有這唯一一種高尚和高貴的方式,以顯示自身的存在,攢一種無形的資本爲自己賦金。然而生命到底,這些成績都真的究竟地重要嗎?我沒有答案,說到底因爲我仍是那萬千落下的雨滴中的一個,我沒有什麼特別。我在自己武御猶疑的傘下,也在不斷落下的紛繁如塵裏。我無足輕重。我身上自生自長的矛盾從未迎來徹底的肅清。我的困局我也知道並非唯一,就算我突破出去也算不了人類的什麼。而事實卻是,我哪樣也做不到。不管是裝糊塗地按部就班這一生,或是敢於革新叛逆地大行其道活出自己。我就像是半片的人,不是完全原本應活出的我自己,我的立體是製造出來的幻夢,我的體內裝滿的全是淚水,還有往年無數個十二月不曾開出的花、結出的果,就那樣爛在泥土裏的根系。我感到一年年都是如此,彷彿沒有窮盡。我過着眼前感覺是全新的一年,只不過是由於我的遺忘,其實變的從來不是世界,而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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