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塘”裏的泥鰍

非洲“不死魚”的學名叫“肺魚”。它常年乾旱不死。當地人取土坯建房,不知道土塊中正裹着一條肺魚在裏面。房子建好有數年,遇上雨季,土塊經雨水沖刷,那魚竟伸屈着身子隨化開的牆體而重新煥發了生命。

不知道泥鰍與那非洲的“不死魚”是否有關聯,或是所謂的“婊親關係”。泥鰍也耐得住乾旱,它是人們在用犁翻地時,一條條泥鰍在指般大小的洞中露了出來,從而見識到了它耐旱的這一特性,不過這時的土塊在陽光下泛着光,那是溼潤的標誌。這樣看來,泥鰍的耐旱性是比不得“肺魚”的。

說到泥鰍會想到“一缸黃鱔一條鰍”的俚語,用上這語的本意是貶義詞,形容做人做事不安分,喜歡攪事的意思。就事論事,真的在一缸黃鱔中或是在運輸途中放上幾條泥鰍,那是有好處的,利用它好動的特性,使得黃鱔不會因窒息而死亡。

這裏要說的不是非洲肺魚,也非黃鱔,而是因荷花而說到泥鰍。

家有小園,已有多種植物,看到左鄰右舍的院中都開挖了一窪水塘,置以假山,顯得有山有水,而水中自是少不得幾尾魚,有說道:“有水有魚”,“有水”諧音“油水”;“魚”與“餘”有相通的意思。園雖不大,不爲取兆頭,僅爲對那“半畝方塘”的冀望,遺憾的是一開始就欠考慮,園中早已“佈局”已定,再行破土,有“剜肉補瘡”之虞。但總爲那綠波中的飄逸,有風無風自是一番嫋娜的凌波仙子所情迷,幾多思量,覺得可以取只大缸替代“半畝方塘”,聊以自娛。於是轉而開始爲覓得一隻“合適”的缸而費神!直到一次自駕遊至景德鎮,少不得逛瓷器市場,偶遇了這口缸。這缸遠看平凡,往細裏看,大有講究,沒有絲毫花哨,它是以品相端莊,色似古銅見長。商家說僅此一隻,市場上也確實只看到這一隻,於是毫不猶豫地把缸裝進了後備箱。大缸在後備箱可謂“頂天立地”,想到來時山道彎彎,簸上顛下,生怕回頭路上出事,因了這口缸,竟提前結束了行程,雖說遊興未盡,但一路上想着園中從此又添新景,就覺得不虛此行。

由於不在種植時節,放置在院中的缸顯得有些突兀,空曠的缸口像是張大了的嘴而有所期盼。終於等來了栽培時節,於是,上網訂購蓮種、取土、放水,從此日日透過混濁的水面指望能看到有嫩芽冒出來。

正是春夏交季,未能盼來“小荷暫露尖尖角”,盛滿了水的缸卻成了蚊蟲的家園,那些幼蟲在水中一伸一屈地彈動着,就想到“孑孓”兩字的出處,是否就是因爲它們遊動的姿態而來?

水缸成了蚊蟲的滋生地,應該對缸內的荷花沒有影響吧?只是長時間不見有芽透出來,這缸日漸成了“死水一潭”。孑孓雖是蚊子的幼蟲,“卻有着與生俱來的自防能力,不要說觸動到水,即使是人的倒影它都會感知得到,即刻隱入水中。看着成蟲時而飛起,時而停歇在水面,而水中的幼蟲也在上下游動,開始懷疑就是這些蚊蟲影響了荷花的生長,就有了反感,有了不能任由它們滋生的念頭,千里迢迢取回的缸可不是爲了它們備下的。

兒時曾養過金魚,它們的死亡多半跟水質和餵食過量有關。餵食過量,這與紅樓夢賈府中的人生病一樣,多半是因爲喫得過多過好而導致的,只要餓上兩頓就好了。金魚不挑食,但要它生長的快,用紅絲蟲餵食,新陳代謝速度可以翻倍!紅絲蟲又名水蚤,形態與孑孓近似。有心養上幾尾,只是金魚喫紅絲蟲,是否會喫水中的蚊子是個問題;二是荷花出污泥卻高潔,於金魚恐難生存,這就想到了泥鰍,泥鰍姓“泥”名“鰍”,哪怕在臭溝塘裏照樣生存不誤,更何況有人時刻關照的“方塘”。

一想到缸中放了泥鰍後,上下喫着水中的蚊子幼蟲,甚至有可能會探頭喫那時停時飛的成蟲蚊子,這就來了勁頭。那賣魚的聽說是爲了荷花缸裏喫蚊蟲的,附和着說“有作用”,平時不當菜的泥鰍竟要了個高價,興致所致,也就任由他的要價。

這裏說泥鰍不當菜,是指兒時的事,那時雖然喫不飽飯,卻很少聽到有人會捉泥鰍喫,連小魚小蝦都不爲人稱道,究其原因,除了泥鰍土腥味重,還因爲費油醬,因此寧可餓肚也不會費神去捉它們。

此後,除了盼望荷葉露尖,又多了一份期望,指望那兩條泥鰍能儘快喫掉蚊蟲,同時還想象着在它們喫着這些時,排泄物同樣在滋養着植物的根部。

然而,一段時間下來,缸中的蚊蟲並不見減少,也很少看到泥鰍的身影,至多是偶爾上來吐口氣翻身又鑽進了水中,從它們那靈活的翻身動作看來,它們在缸中的生存應該是不成問題的,有可能是泥鰍太少,蚊蟲太多,來不及喫的原因,想到在菜場買時,忘了問這兩條是公的還是母的,如果都是公的,喫的蚊蟲多了,新陳代謝快了,老死了就沒有後代了,就覺得有必要再去買兩條母的回來,這樣成了一家子,生生不息,也是一番趣味。

現在四條泥鰍僅有中指大小,成年的可以長到一虎口長短,如果繁殖多了,尤其是到了秋冬季節,荷花成了殘枝敗葉,這缸不成了泥鰍們獨享的天地?我不好食,如是遇上美食家,“泥鰍煨豆腐”那可是一道很饞嘴的菜名哦。

不過這“泥鰍煨豆腐”,我是寧可它是美食家們臆想出來的,好在從未在哪個菜譜上看到過,或是聽人說品嚐過。倒是烹飪方式像故事編排的情節, 說的像真的一樣,說是先把泥鰍洗淨,不去內臟,在清水中放養三日,也即是餓上三日,然後用蛋清餵養兩次。取成塊老豆腐若干,齊涼水,豆腐和泥鰍同時放進鍋裏,待到水溫升高,泥鰍便開始往豆腐裏鑽,直到整個身體都進了豆腐。

我在這裏也只是一說而已,泥鰍與黃鱔、烏龜、甲魚之類動物,我是不會用筷頭子去碰觸的,這兒是因爲荷花而有了泥鰍,泥鰍的生存習性與它們的名稱相符,成天在水底與那些污泥打交道,會不會像那“豆腐煨泥鰍”一樣,有事無事就往土裏面鑽?我日日期盼的荷葉爲何還不冒尖?該不是那四條不見蹤影的泥鰍在作祟,鑽泥土厭煩了,沒事就鑽進種藕的洞孔?泥鰍們是有趣了,但我期盼的荷花何時才能發芽呢?要知道,我的筆下可在等待着這“半畝方塘”生花哪!



作者:毛正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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