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力與判斷力之間的轉換關係

    “眼角靈”是形容我們這裏兒時“白相”輸贏時,能經常擲中、投中、或打中目標,類似於“槍法準”的意思,玩法大致有篤鐵片(機械上用的圓形有孔墊片)、篤銅板(古時無孔錢幣)等,這裏的“篤”字是“對準”的意思。男孩玩的最多的是彈玻璃珠,這裏用的是“彈”字,具體來說,是用拇指和食指挾住玻璃球,瞄準後,依靠拇指發出,也就是彈出,拇指發力的大小根據目標距離的遠近。近處彈中不稀奇,遠距離也能彈中,被稱之爲“眼角靈”。

這“眼角靈”雖是小技,卻是成長的調和劑,成年後偶爾回想起來,讓你有那麼一丁點自豪,這當然不是一樁值得向他人誇耀的事,更與長大後是否有出息沒有關係,不存在“從小看大,三歲看老”的必然性。

不再“白相”那些輸贏,應該是以上中學爲界限,這時你再蹲在地上弄那些“玩意兒”就不像話了!不過聽人說,舊時成婚生子早的人,自己都還是孩子,有時禁不住仍偷着玩,惹得大人拿了雞毛彈帚趕來抽屁股,讓你回去帶孩子(女的回去餵奶),這樣的事也是有的。

即使不再玩那些了,作爲曾經的“技能”,也會伴隨你一段時光,偶爾撂一個東西,或是爲了貪懶少走幾步,把紙團扔進垃圾桶裏,會重試小技,只時效果總會讓自己失望,這才意識到,兒時的一切已經遠去了,說明自己長大成人了。於是,兒時的“眼角靈”就成爲了一種記憶。

我“眼角靈”結束的時間拖的有些長,有那麼一、兩件事可以撿拾起來作爲標誌。每個人成長的道路不一樣,不乏比我有更精彩的,或許是我過於平凡,值得回憶的事太少,於是就放大了這些小事的可敘性。

事例一:

那是一次以“考察”爲名的旅遊。站在峽谷山脊上,少不了一番“指點江山”,豪情過後,開始俯視谷中的景色,正是一場雨後,石塊都呈紅色,導遊說是因爲富含鐵礦物的原因。紅色的石塊,與那碧玉般的溪水和深潭,正是這裏景色的出處——“紅石峽”。

千百年來,溝底匯聚了各種形態的石塊,其中有一塊足有一間房間大小,它的奇特處在於幾呈正方形,加上雨後的紅色,不由得讓人設想,如果在那朝天一面上雕上蝌蚪文,那就是紫微宮失落的一枚印璽。

這樣的石頭因爲少見,看到的人都會嘖嘖稱奇,有那好事者下到谷底,在那石塊正中放了一隻胖肚玻璃瓶罐,它的存在,不由得令人產生從高處擊中它的慾望!我對同伴說,我要用手中的石頭投中它,同伴看了一眼我手中拳頭大小的石塊,一笑轉了身,是一副不當一會事的表情,意思是不可能的事!過後一想,真可惜了他!如果與我打賭來輸贏,擊中的概率應該是萬分之一,我是必輸無疑的!

這時的我,雖然沒有人與我賭輸贏,手中的石塊總是要扔出去的。

站立的位置距離那玻璃瓶何止一、二百米,如果是在同一平面上,手中的石塊要擲到那距離都是很難的事,好在現在是從高處往下丟,可以藉助地心吸力自由落體的條件,因此不用擔憂石塊能否到達距離,問題是能否對的準!

石塊在拋物線一段距離後,開始垂直下落,——不偏不倚,正中目標,玻璃瓶罐應聲而碎!

“咦!還真讓你給對準了。”同伴按捺不住驚訝地說道。

這時,不只是他驚訝,我自己都不相信這是真的?站在那兒很是愣怔了一會。先前我對他說,要用手中的石塊打中玻璃瓶罐,並不是因爲我有把握,而是看到那玻璃瓶罐而產生的一種慾望,隨意一說而已,如果真有人與我打賭,功利意識產生壓力,擊中的概率更低。也正是因爲不可能的事,同伴覺得不值得與我打賭,這說明他的境界比我高出了許多!

凡事總喜歡假設的我,由此事推論:如果我是犯罪嫌疑人,面對審訊我的人說某一事不是故意的,是巧合,是讓我遇上了。按照一般的思維定式,審訊人員是不會相信小概率的偶爾因素的,只會按照常規模式和大概率作出判斷,更何況只是一種審訊方式而已,並不是對事物的最終認定。現在這個事例,移位設想,如果我是訊問者,面對嫌疑人的解釋,就不會以大概率作爲判斷根據,哪怕只是很小的概率,認爲世界上確實存在着許多巧合,說不定就給遇上了,從而會作出“疑罪從無”的結論。話說回來,我這樣偏頗地想當然,也就是一個比方而已,是當不得真的。

在那樣的情形下能正中玻璃瓶,另有可能是“神助”,如果是這樣,這“神助”用在這裏也太沒有意義了,當然,也或許這是一個預示和象徵,象徵着我今後人生某一方面的成功!再仔細一想,無論是巧合,還是臆想中的“神助”,倒是與我那兒時的“眼角靈”多少有一定的聯繫吧。

事例二:

念初中時,我最頭痛數學、幾何,到部隊後,有了明確的目標,經過努力學習,當了一名炮兵偵察員,炮兵偵察是爲後方的炮陣地指引目標的。平時訓練任務是操作儀器跑觀察,計算密位和距離,然後在一比二萬五的地圖上作業,將射擊諸元報告炮陣地。

訓練時另有科目,在假定儀器損壞,或是緊急情況下來不及用儀器測量,只得依靠手動目測來解決,標定目標後,得出數值向炮陣地報告,陣地上是無從知道這時的射擊諸元正確與否的,依然會根據這些參數校準標尺,開始試射,我們這些偵察員在前方觀察彈着點,作出修正,直到擊中目標。實戰時,一旦修正了彈着點,可能就不再是一、二發炮彈了,那就是連射和速射,用火力壓制對方。如果報告的座標位置和方向密位不正確,偏差太大,炮彈落在不應該的地方,甚至是在自己陣地上,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目測目標,不單是不能用儀器裝備,甚至連望遠鏡都是不能用的,具體做法是豎起大拇指,利用兩隻眼睛與之形成的等腰三角形,推算出目標的距離,在地圖上標出座標。訓練中有那麼幾次,我的目測結果,經儀器覈算,只需稍加修正,即正中目標。

從專業上來說,由於我的數學、幾何基礎差,在偵察班屬於“低等生”,調離偵察班去當炮手是早晚的事,但就因爲我在目測上有着其他人沒有的能力,實用性強,終究沒有調我離開。因爲真的上了戰場,緊急情勢下,有可能平時訓練的規程都來不及用上,如果是這樣,我的目測本領就用了用武之地。

兒時“白相”來輸贏,所謂“眼角靈”純屬手上“功夫”,只要眼睛看着目標即可,無需思維,與智商無關。那次用石頭從高處往下擲中玻璃瓶,也不過是“瞎貓碰到死老鼠”,可能多少與“眼角靈”有着關係,是兒時雕蟲小技在年歲上的延伸。而在當炮兵偵察員時的目測能力,就不再是簡單的手上功夫和“眼角靈”的事了,已兼具有思維判斷,概略瞄準,穿插了一些只有在成年後纔有的“審時度勢”成分,當然這一切與眼力好壞依然有關。

隨着年齡的增加,視力在不斷退化,看清“目標”的能力在下降,但對事物的綜合判斷力卻在不斷提高,這樣一種能力的提高,與視力的好壞不成正比,卻與人的閱歷有了關聯。這樣看來,成人後的判斷能力與兒時的“眼角靈”似乎不再是同一個問題了,或者說已是一種角度轉換了。

一個人的判斷能力高下,是一個綜合因素,眼睛看到的只是事物的表面,然後經由大腦思考,進而“審時度勢”,有時甚至還需要有“高屋建瓴”的胸懷,兒時的“眼角靈”已經沒有了實際意義,成了遠去的記憶,好似那雙目失明的人,他對外界的感知能力和敏感程度要勝出常人許多,在此,是否有着相通的地方?

作者:毛正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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