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片段與感悟:餘生已來(11)

2022年7月27日

一聲雷把我炸醒。兩條窗簾在飄窗那兒大張旗鼓地飛揚。

起初我並沒有害怕,還坐起來了。坐在黑暗而空洞的地方看着電閃雷鳴。

我坐在那兒看着窗簾飄動。差不多十多分鐘才站起來朝窗戶走過去。

我可以關掉窗戶。但最好不要有什麼閃電。不要。等一等。很多人認同賭咒發誓,“我要是說了謊話做了不好的事就遭天打雷劈”。顯得自己做事好像很問心無愧。如果有人恰好被雷電擊中了那就是別人在犯錯。

那個人跟老媽吵嘴,說假如自己在說白話,就出門被車撞被車碾。母親的手和肩膀都在發抖。母親說,“這你自己說的哈,我可沒有說過。”然後她們分開,若干時間都不打照面。我煩得很。總有人樂於把有限的時間耗費在一些毫無意義的無限的爭執上,這一點倒有共性。然後過了不久那個人回來,一隻手吊在胸前,手腕那裏打了繃帶。


布簾吹到我的臉和膝蓋上來了。

有人準時在樓下掃地。竹帚摩擦地面響亮刺耳。我起身去拿了拖把。永遠有人比你勤勞和辛苦。你得感謝老天讓你能聽見雷聲,看見閃電。感謝有一雙正常聽力和視力的耳朵和眼睛。

天還是黑的。風很大。我走到水槽和廚窗前剝了幾顆凍荔枝。我立在那兒。你得感謝蟬在樹頂跟你迎接酷熱晨昏。對面除了高樓大廈只剩一排小葉榕樹冠。它們像一團雲在對面樓底搖頭晃腦。我把荔枝塞進嘴裏看着它們被風吹得搖頭晃腦。

呃。風和時間。看起來毫無變化,一直不走是想留在窗臺。


我立在那兒想了很多,沉浸在思考。

比如“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得罪君子,沒得罪小人。

比如魯迅,魯迅說,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隔壁的一家唱着留聲機,對面是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人哭着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吵鬧。

我的目之所及也好不到哪兒去。父親死了,行人在馬路上胡亂走動。工作人員站崗擠滿樓下。小姑爲別人給她一隻掉落在地上的口罩而黑臉生氣。那個人立在健身器材上被叫去重新買雞。她們走到一棵樹蔭底下繼續爭論棺棝。有人在小區羣裏吆喝,“我日!抄車牌號的又來了!”

陶淵明的《擬輓歌辭》裏說,“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死去何所道,託體同山阿。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總有一股隱隱的驕傲和悲慟。

哪怕太陽已經爬上牆頭瞬間光線明亮刺中眼球照耀世間,我也只覺得隱隱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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