晤周老師——一席春風追夢蹤

大夢難覺,人生易老。

順着因緣滴漏的腳步,雖然遇見無常,卻更多地與喜歡的事物一再相遇,讓人不得不相信生命裏有緣分。

那就是你當行的功課吧。

昨天和同事們午間聊天,談到時間應該是有方向性的吧,看這萬物生長,生命起起落落,卻大體有個方向。

當然,你也可以接受佛教說的,無始終,無內外,只是我們的分別心出來,纔有了各種的“界”。

更多時候,我把佛教當作啓發我看世界的一種智慧,而不執實於它的某種觀點。

固然,也可以認爲宇宙起起落落,乃至最後也會收縮,誕生另一個宇宙,但總之都是在變化,並沒有什麼方向,只是對於我們這種生命,意識既然已經產生,勢必會有過去、現在、未來。

否則,一個故事就沒因沒果了。

有時候,我也會像劉慈欣在《三體》中遐思的那樣,認爲地球的生命,只是某種能量富集的產物,能量正好在這個星球上達到某種密度,可以誕生生命,但能量一旦失去,衆生都無法保留。

就好像在海上,忽然起了一陣波浪,波浪裏有萬千圖案,我們就是這暫時的圖案,就是這能量高漲的產物。

然後我們又以自己的角度去看世界,以爲世界是以我們爲中心的,這就是生命的自作多情。

但是,其實我隨着年歲的增長,越來越相信靈魂的存在,世界確實是以生命爲中心的。

否則你看,宇宙上比地球有能量的地方有多少?且不說那些超新星。單說我們地球,所用的太陽能僅僅是太陽發散的能量的幾萬億分之一。

所以,能量的多少,似乎並不是宇宙本身的目的。

就好像我搭建一個舞臺,總是需要燈光的,可是燈光的明暗,是爲了我們去觀察舞臺上人物的活動。

我相信宇宙有造物主,也相信這一切都是祂安排的舞臺,而主角無疑是——靈魂。

萬物生而有靈。

相信靈魂他是神的碎片也好,相信靈魂只是我們每個人獨立於肉體之外的東西也罷,總之,關於靈魂,基本認爲祂不會死亡。

靈魂當然可以認爲是一種物質,所以和唯物論也並不矛盾。

那至少是一種超越生滅的物質吧,可是,它又爲何陷進這個生滅的世界,並且可以把握這些物質生滅的規律呢?

這一切都是一種安排,好像我們死後也渴望再來體驗這個世界一樣。

這種安排,就是因緣。

曾幾何時,生活在故鄉的小鄉村裏,渴望去外面看到那些高科技的事物。也曾聽說故鄉是文獻名邦,卻感覺只是自我吹噓。及至年紀漸長,漸漸讀懂小時候看不懂的那些對聯,遇見那些故鄉出去的人,才發現,故鄉確實是千山千水千才子。

章漢老師爲故鄉寫的那本《江口風流》,許多故事也沒看下去,開頭的那個“天對雞屎”,卻是讓我印象深刻。

是因爲歇後語裏經常講到這個典故,還是因爲故事的主角“貴人語遲”?

一直相信山水有靈,而人則是集靈氣於一生。

小時候和同學們抓蜂追蝶,在潺潺的小溪裏抓魚,也不覺得特別,長大後才發現,這些自然的活動,才鍛鍊人的心智。

所以現在講什麼研學,提倡什麼出去走走,其實過去早就是這樣。

不然,原始人爲什麼那麼聰明?越是古代的,許多智慧我們無法企及。我們比他們多的,不過是技術和物質的積累。

就軸心時代而言,有亞里士多德的散步學派,當時,在中國的春秋戰國,也基本是戶外教學,所以文化一時興盛。

文化是什麼?

關鍵還在於問你是什麼?

“認識你自己。”這是長賦老師跟我見面第一個提出來的主題。

他很坦誠,說能力不是某一方面,而是各方面的有機組合。就好像論寫詩,他可能不如某些人,可是把詩用在戲劇,把戲劇寫好,這他很有信心。

“一生只做一件事。”他又說。

在認清自己的能力的基礎上,問問自己,到底最想做什麼,能做到什麼程度?畢竟,要承認,天賦是有的,不是所有人都能達到某個高度,更不要人們推薦什麼就去做什麼,發現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基於自己的知識結構,另闢蹊徑,這纔是獨創性。

比如劉慈欣,把科技和小說結合在一起,科幻小說領域就是NO.1。

文藝和科技,哪個更有價值?這是老師提出的第二個問題。

現在普遍有種重科技輕文藝的現象,連某些基金也是傾向於給自然科學。自然科學當然重要,但是文藝是生髮我們生活的能量,假如人類連生活都不好好過了,那些科技又有何用?

就好像你打一個遊戲,首先是故事的代入感,人物界面的美觀,否則,去掉這些,就只剩下也一堆數字變化了。

所以,萬物皆數,但更重要,萬物皆靈,萬物皆詩。

當然,詩人打不過武士。所以近代以來的捱打,使得我們更看重科技的力量。但當前這個世界,乃至大學校園都失去了純淨,惟學術GDP論,一般人又被碎片化、娛樂化的文化所洗腦,因此更需要一點文藝的精神來灌溉。

好多次,我讀着那些文藝作品,感覺自己飛了起來,但仍是在人間,更愛這樸實的世界了。

因爲它承載我們,連我們的空氣中,也帶着曾經活着的那些靈魂的氣息。

所以生活的無意義感,好像一種黑暗,總是有這些文藝的光,能夠照亮他們。

老師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說:“英國沒有莎士比亞,那就是一個野蠻的民族!”

誠如是。

“名利是創作的副產品。”這是老師提出來的第三個觀點。

這是前面對文藝價值認定之後的必然結果。

是的,文藝不一定能謀生,甚至還給文學創作者帶來艱難困苦,但是,文藝本身的光,值得。

就像秋白爲什麼寫下那“多餘的話”。縱然面對死亡,那道光,不願熄滅。

那光是真實的光。

所以,不一定成爲某種職業的作家。職業有時候會迎合需求,而成爲不是自己想要的作品。

雅俗共賞,一生當然會有些符合市場需求的作品,但自己捫心自問,最後也只需要留下那些對得起自己的作品。

名利是創作的副產品。要忘記名利去寫作。一開始就帶着功利心去寫,作品就很難寫好。

“詩挺尷尬的,最容易又最難。”老師聽說我喜歡寫詩後真誠的迴應。

那個年代,誰沒有讀過許多詩?在圖書館裏,讀着“思想在高飛,我低着頭”,熱淚盈眶,戳中了許多的故事。

然而詩歌確實難寫,因爲它短小,所以要寫好,讓人記住,很難。

當前,詩歌空前繁榮,也空前邊緣化,據說,寫詩的人比讀詩的人更多。因此,指望詩歌像小說、劇本一樣獲得大量的收益是不大可能的。但是詩歌適合在碎片化的時間裏創作,又便於朗誦展現,也獨具優勢和魅力。

寫詩,工夫在詩外。許許多多的生活經歷,閱讀體驗,最後才轉化成幾行的詩,沒有沉澱,光光是語言形式上的創新,是遠遠不夠的。

詩歌還是精神的充滿,語言是自然而然的。當然不是不講技巧,要去閱讀,去揣摩這些技巧,觀千劍而後識器,但真正創作時,要忘記技巧,自然而然。

有李白型的天才,也有杜甫這種後天之才,兩者相結合,是一般人的路子。

只要想清楚自己想做什麼,就不必去看別人做什麼。

找對作品,認識自己。

從民族、時代、個人幾個維度考慮。

好作品反覆看。

小說、劇本也可以嘗試,但可以從中短篇入手,免得寫不下去。

真正的文學家必然把文學看出嚴肅認真的事情。他講了陝西的幾個作家,如陳忠實,寫出《白鹿原》後,舒了一口氣,終於寫出自己滿意的作品了!當領導鼓勵他說:“老陳啊,再多寫幾部這樣的作品。”時,他生氣了,因爲這樣的作品不是那麼輕易出來的!

老師也談起了自己開始戲劇創作的故事。講起陳仁鑑老師,平凡而又偉大的人物。

說很平凡,只是一個鄉下人。說很偉大,因爲有一天晚上,他看着莆仙戲,突然拍着腦袋說:“我要創作出不一樣的劇本!”

只有作家在自己的內心才知道,自己的作品達到什麼程度,別人的恭維也好,甚至物質的獎勵也好,都不足以說明什麼問題。

做到自己滿意最重要。

與功利結合纔會害怕失敗。如果只是爲自己的內心做,就不計成敗得失。

“古者富貴而名滅者,不可勝數,惟倜儻非常之人稱焉”。這非常就在於不走尋常路,好像蘋果落地,一般人看着就是蘋果落地,牛頓卻想到了萬有引力。

不走尋常路,一定要走自己的路。

老師也分享了他創作幾個劇本的經驗。

創作《滄海爭流》的時候,他也是第一次寫話劇。按說,寫鄭成功的劇本也很多,也很正能量,可是怎麼寫才和別人不一樣?最後他看到了施琅,這個和鄭成功相異又相似的人物。他是想復仇。如果僅僅寫成復仇也庸俗了。當他想要抹平鄭成功所做的一切的時候,他發現他無法抹去,因爲他所做的是對的,大丈夫當如是!所以他也在繼承他,最後以他率衆祭拜鄭成功神廟作結。

這種人物內在的撕扯,無疑增加了劇本的張力。

重要的是,這些創造豐功偉績的人,本身都經歷了別人所無法忍受的掙扎。司馬遷如是,曹操亦如是。

所以,當歷史把他們化作標本之後,有必要再通過文學,喚醒他們,也喚醒普通人內心那份柔軟的東西。

英雄原來亦凡人。

歌頌偉大,是基於真實的人性。惟其真實,所以有光。

那天晚上我看了老師的幾個劇本,也都體現了這種人性的掙扎,以及這當中的閃光。

這樣文學形象纔會立體。

幾頁紙讀下來,人生也豐厚了不少。

因爲劇本和小說一樣,都是塑造人性,因此詩歌不必太晦澀,而是體現性格,推動劇本即可。

作品一定要到非說不可的程度才寫,因此思想一定要醞釀。有和社會對話的需求,然後傾瀉而下。

從事文學創作,作品是他的生命,名利是他的副產品。

思想是第一位的,養家餬口都是其次。

我想講,想表達,想表達你們想看卻沒有看到的東西。

老師講到了餘秀華。一開始覺得她的詩歌粗鄙,後來細看,她還是有自己真實想說的話,甚至非說不可的話,所以作品纔好。

要真實的,也要新鮮的,不能說我罵人,說幾句髒話在作品裏就是真實的。

老師也講到了曹德旺。有一天他準備去辦美國簽證,走到半路突然想到,這是普通人乾的事,我不是普通人,爲什麼做這個事?於是中途返回。

所以成爲……家一定是對社會有推動作用的,不是僅僅是看創造的財富多少,否則也只是個守財奴。

老師聽說我對宗教感興趣。也談起有宗教加持的文學更厲害,有對靈魂的思想感悟。

因爲說白了,作品就是思想,你見到什麼與別人不一樣的,自然就要說出來,靈魂也是不可迴避的問題。

是啊,即使衆人都掩目不見,即使我們每天百分之九十九都在談論具體的事物,但是靈魂是我們真正想說出的事物。

是啊,假如沒有靈魂,活着幹什麼?

其實每個人都該思考靈魂問題,如果一個人有靈魂的話,何必要這個軀殼;如果沒有靈魂的話,這軀殼又有什麼用?老師在《秋白的長征》裏寫道。

當然,也許靈魂需要軀殼,是因爲靈魂需要藉助軀殼,使得它的無限在有限裏得以表達。

生命亦如是。

生生不息。

最終認定生命價值的是愛。無論我們在這世上取得了什麼樣的報酬,最終是愛認定我們的價值。這樣,既讓人安慰,又催人奮進。

而文藝作品的意義,就在於讓我們看見這愛,這每個人心中都有的光,這就是道。

親愛的朋友,我們很有限,但我們與道合一。這一切的故事,都有祂同伴。

我相信在宇宙的秩序裏,是有始有終的,我們,不是偶然劃過天邊的流星,我們,活在永恆裏。

大夢亦真,靈火永綻。美即人生,萬象爲管。


晤周老師

文/紅葉竹馬

大哉賢師若游龍,諄諄數語仰高松。

雙眸似電照肺腑,道臻化境自從容。

文藝美酒源生活,千擊萬磨味無窮。

天生我材必有用,會向靈河飲一盅。

有形有象心靈鏡,無息無聲宇宙風。

花落千秋但拾取,筆開萬境闢鴻蒙。

目無全牛惟一真,一真能透人性穹。

叩問自我得火焰,燃此微軀解牢籠。

一枝一葉俱文章,可曾拭眸見其鋒?

崑崙未奇人性奇,能使平地起崆峒。

無弦曲開萬象排,鯤鵬鼓浪天地衝。

咫尺袖間古今會,幻象勘破情猶濃。

青史所留幾行名,重返人間訴幽衷。

生如行舟藝作光,名利不及書一叢。

地球羣生小驛站,爲使英傑留腳蹤。

不覺時光如練走,惟願韶華莫匆匆。

聽師一席一生受,心底豔陽綻雪峯。

種子宜在當下播,收穫何問幾世工。

發心既遠不動搖,知我惟道百代通。

我謝師恩若春風,轉錄筆下又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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