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油菜花開的季節》第四章 情書

林小米到達張宇電話裏說的酒店時,已經七點半了。

就在她經過前臺,走向電梯時,一位漂亮的接待小姐叫住了她。

“您好!您是林小米,林女士嗎?”

聽見有人在叫自己,林小米忙回頭去看。

“是的”。她有些不解。

“這裏有您的一封信,是一位先生讓我轉交給您的,”前臺小姐面帶微笑手裏舉着一個信封。

林小米接過了信封,只見上面寫着“林小米女士親啓“幾個字。字體很漂亮,讓人眼前一亮。

憑直覺她預感,信是張宇留下的。

她走到大廳拐角處的沙發上坐下來,拆開了信封。

果然是張宇寫的,內容如下:

親愛的小米,你好!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坐上返回A城的飛機了。首先請原諒我這麼冒昧地稱呼你,自從上次跟你見過一次面後,我就知道我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了。你知道嗎?那天當我第一次看見你,你遠遠看着我的樣子,是那麼的高貴,我幾乎被你無可挑剔的美驚呆了。你根本想象不到,你麥色的肌膚在一身白色衣裙的襯托下,發散着怎樣一種無與倫比的光芒。

還有你裸露在外的那一小段圓潤的手臂和飽滿的小腿,讓你看上去是那麼的健康有活力。哦,我一想起你那天的樣子,激動的簡直無法呼吸,我真想立刻看見你。知道嗎,你跟那些圍攏在我身邊的女孩完全不一樣。相比她們那用了不知多少脂粉堆砌出來,毫無血色的白皮膚,你像是從另外一個純淨的世界投向我的一束光,那感覺簡直妙不可言。

你讓我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在鄉下的那段生活。對了,我忘記告訴你,我曾在鄉下待過六年,不過沒關係,我們一定還會見面,對嗎?我想我們有的是時間,到那時,我會把我過去的一切都告訴你。

我這顆已漸衰老的心臟,在面對你的那一刻彷彿一下子年輕了。我的愛就那麼毫無預兆地跳了出來,攔也攔不住。還有你那雙如同一雙小母鹿般溼潤的眸子,更讓我心生無盡的愛憐。我告訴自己,我一定要保護你,要用我的生命去愛你。

我知道,我這麼說你也許會罵我,但我對你的愛已經讓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原本打算跟你見面,向你袒露我對你無盡的愛和思念,可臨時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處理,只好給你寫了這封信。

不過,我覺得這樣也許最好。我真怕假若我當着你的面說出愛你的話,會嚇到你,那樣也許你會像只小鳥一樣從我眼前一下子飛走。或者你會拒絕我,甚至有可能罵我是個流氓、壞蛋。那麼,倒不如用這種方式來的更爲委婉,更能讓你舒服一點。小米,我親愛的小米,難道你不覺得我臨時有事飛走,這本身意味着不正是一種天意嗎?你看,就連老天爺都爲我們創造了這樣一個絕妙的表白方式,那麼我能不能理解爲我對你的愛是被祝福的。

我的小仙女,我親愛的小米,你一定不會拒絕我,對嗎?你不用着急回答我,信的最後我附上了我在A城的地址,等你想好了,記得給我寫信。

愛你,我最親愛的女孩。                                                                 

                                                                      張宇於一九九六年六月三日

林小米讀着這封顛三倒四的信,臉不知不覺已經紅了,紅到了耳垂。讓她惱恨的是她的心情已從最先的氣憤,逐漸被另外一種莫名的心跳,帶給她的一種類似興奮的情緒代替了。我這是怎麼了?以他的年齡足夠當我的父親,我總不至於真的會對那麼一個老男人動心吧,即便他是個名人。林小米這麼問自己的時候,有些清醒了。她慌亂地向周圍看看,沒人注意到她,忙把那張信紙揉成一團扔進沙發旁邊的一個鐵製垃圾桶裏,就迅速起身往酒店的門口走去了。

沒走幾步,她忽然停下了。萬一那團紙被別人看到怎麼辦?她立刻轉身朝着垃圾桶走了回來。林小米來到垃圾桶旁站定,左右張望,她覺得自己的樣子看上去一定很鬼祟,真該死!可是,垃圾桶很深,開口處的上面懸着一個鐵製的蓋子,她只能歪着腦袋從上往下看。可是此刻,從上面的開口處根本無法看見剛纔被她扔進去的那團紙。顯然要想取出那團紙,她必須得打開垃圾桶前面的那扇小鐵門。

她差點想要放棄了,可一想到信裏那些赤裸裸的情話她哪裏還能放心走開。前臺那位漂亮的接待小姐不時往這邊張望,林小米無奈只好又在剛纔坐過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她想趁有客人進來時,接待小姐忙的功夫,打開垃圾桶把那封該死的信拿出來。好在沒多久就從外面進來一對拉着行李箱的男女,他們像是一對夫妻。登記房間的時候,那女的向接待小姐問一些有關附近有哪些好玩的地方等瑣碎的問題。接待小姐俯下身體,看樣子像是從櫃子裏爲他們取什麼東西。

林小米就在這功夫裏,飛快地打開了垃圾桶的小鐵門,那個被她揉成一團的紙,最先從裏面滾了出來。她一下子抓住了它,並迅速關上小鐵門。整個過程乾淨利落,幾乎是在眨眼間完成的。她站起身,看了眼前臺,漂亮小姐正低頭寫着什麼,那對夫妻也還在原地。當她終於呼出一口氣,再次從前臺小姐面前走過的時候,幾乎已算得上氣定神閒了。

六月的這座南方小城天氣已經很熱了,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枝繁葉茂。林小米出了酒店沒有打車,即便是公交也通的很晚,可她就想走一走,她的心緒有點亂,像是一個平靜的湖面,被一塊忽然落入的石子激起了無盡的波瀾。

不知爲何她忽然想起了老家的賀蘭,自從跟那個有婦之夫的事敗露以後,她幾乎成了衆矢之的。聽母親說,前段時間賀蘭的父母託人給她找了個外地婆家,把賀蘭嫁了過去。林小米知道張宇有妻子,還有一個十九歲的兒子。那是自從上次把報道張宇的那篇文章寫完,她不知緣何來了興致,找資料瞭解到有關張宇的一些家庭情況。

想到賀蘭,她把手不覺伸進了衣服口袋裏的那團信紙,手指觸碰的瞬間,她的心忽然顫了一下。

接下來的日子,林小米的睡眠不如之前好了。從前她都是在臨睡前看會書,有了睡意就合上書關燈睡覺,分分鐘就能入眠。可這一陣,儘管還能睡着,可沒多久就莫名其妙醒了。她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儘管她十分清楚這種情緒根本談不上是愛,她甚至也清楚這麼下去是不對的,可埋藏在她心裏那種說不清楚的期待或者說是一種對未知的好奇,讓她根本無法就此停下。

她那裏知道,以她不諳世事甚至連一次戀愛都未談過的小女生,平生第一次被一個有經驗的老男人如此誇獎,那種忘乎所以,自我良好的感覺對她而言幾乎等同於一種災難。

一週後,林小米再次收到了張宇的來信。

接下來,張宇保持着每週一封信的頻率,把濃重的,沉甸甸的所謂愛,肆無忌憚地向林小米空運過來。信紙有時候是三張,有時候是五張,最誇張的一次達到了九張。最要命的是,他在信里居然直言不諱地大談男女之間的性事。當然,他的所談並不針對他跟他妻子,而是講他跟一些主動送上門打着向他學習、向他請教的幌子,而實際不過是出賣色相,只爲能從他那裏獲取一些她們需要的資源或是名目的所謂年輕畫家們。

他在信裏有過這麼一段描寫,讓林小米讀的面紅耳赤、心驚肉跳。

你知道嗎,有個年輕女畫家,名字我就不說了。不是爲了保護她的隱私,在你面前我知道這顯得很多餘。她是我去參加一次畫家們之間的文化沙龍時認識的,當然之前我聽說過她。沒什麼名氣,但她的作品還是相當不錯。沙龍結束後,我知道她就住我隔壁。從之前整個過程她幾次看向我,我就斷定她對我有某種企圖。如我所料,我剛洗完澡,就聽見有人在敲我的房門。打開門,果然是她。

看得出她也才洗了澡,頭髮都是溼漉漉的。看見我的瞬間她解開了浴袍,裏面竟然一絲不掛。不得不說,以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來看,她的身材算得上相當完美。我們做愛了,先是在沙發上,後來又在牀上,還有地板,天哪!她太直接了,儘管全程我們幾乎沒有說什麼話,但我明白她的目的就是爲了能在下個月舉辦的全國大型畫展上,展出她的作品。

先不說這些,這樣很沒意思。你不能理解這個行業有些見不得光的角落,我不能讓你明媚的心蒙一點塵。我是想說,在她面前我的精力居然可以那麼旺盛,你不知道這對我有多重要。你知道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自己過於老了,以至於我不敢對你表達我的愛。這回我放心了,我想如果你接受我的愛,那麼我大膽地設象一下,在你面前,在你曼妙的、年輕的身體面前,我得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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