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望天

從本月二十號開始,熱愛體育運動,喜歡足球的人都會把注意力集中於卡塔爾,一個地盤不大、三面環海位於波斯灣西南岸,總人口不足270萬的小國。第二十二屆世界盃足球賽就在這裏舉行。

開幕式的那天晚上,我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在卡塔爾豪爾市的海灣體育場,六萬人的聚會,六萬人的瘋狂,五彩繽紛的焰火照亮夜空,沒有人佩戴口罩,包括卡塔爾的埃米爾(國家元首)。儘管我仍然處於一個封控的小區、一個封控的城市、甚至一個封控的大地。人都是會思考的動物,不可能對同處一個地球的差異性麻木不仁。大凡是有一雙正常視力的人,大凡是能夠獨立思考的人,都不會繼續稀裏糊塗地盲從,相信許多正在我們身邊發生的鬼話、鬼事。有比較纔有認識,到底是外面的世界有毛病,還是我們又得病了。

所以,當我住在封閉的小區裏,出門都要捂着口罩。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坐在電視機前,同住一地球,我突然悲從中來,我們離開一個正常的充滿活力的外部世界太久太久,三年了,我們仍然麻木生活在一種自以爲是“幸福、安全、保障”的幻覺中。

卡塔爾足球場上運動員們滿是動能的衝撞,足球拋物線下巧妙的傳遞,行雲流水般的進球,看臺上數萬人沒有面紗齊聲高呼⋯⋯我們已經離這樣的生活太遠太遠了。三年了,我們在幹什麼呢?是不是象一羣人和一個小孩,在猜走在面前的那個人穿沒穿衣服?我們可是從荒誕時代走過來的人呀!

回首四十多年前,我們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然後我們討論,爭執,從黃土地到藍色的大海。那麼多痛心疾首的反思,那麼多幡然醒悟後的大徹大悟⋯⋯這一切竟然擋不住一個虛擬的故事,一個他們說的口沫橫飛、義正辭嚴的故事。也許很多年以後,有人評價我們所有走過的彎路,說只有一句話是真的,那就是一句成語:唯我獨尊。時光如水,就繼承了這麼低級粗糙的東西。唉!

1976年,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詩人北島形容爲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的時辰,他寫下一段文字:“冰川紀過去了,爲什麼到處都是冰凌?好望角發現了,爲什麼死海里千帆相競?”最後詩人對着厚重的黑暗,吼出了:“告訴你吧,世界,我一一不一一相一一信!縱使你腳下有一千名挑戰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當年,我曾經在這首詩面前淚流滿面;我曾經以爲這夜色就此淡化;我曾經以爲我們從此告別荒誕離奇;我曾經從新審視腳下的土地,爲了她,我跪在紐約的街頭,還我護照,我要回家⋯⋯我的幼稚和天真至今依然,我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無知者,我以爲我看到了真實的希望的土地,實際上我看到的全是假象。魯迅的弟弟是個文人,他曾經感嘆,讀了那麼多書總共得到兩句話的教訓,“好思想都寫在書本上一點兒都未實現過。壞事情在人間已全做了書本上只記着一小部分。”

三年了,我的白髮叢生,我被困在一間屋子裏,我的腳,只能丈量廚房和廁所;我的手,只能觸摸開和關;我的眼,只能望着窗外的小鳥自由飛翔。

所以,當卡塔爾世界盃燃起熊熊戰火,一顆疲憊的心立馬復活,原來,真實的世界依然存在。於是我趕緊交了一個月的電視收看費,讓休息了幾年的電視重新開播,定格在第五頻道。

十一月二十號的深夜,我和許多“不相信”的朋友互動着、快樂着。我打開一罐啤酒,寫了一首詩:

這是屬於狼的節日

這是屬於英雄的時刻

唯有美酒可以相伴左右

舉杯,爲我們軟弱的靈魂燃起大火!


有人焦慮是因爲看不到未來

有人焦慮是因爲看到了未來

不要掛懷健康碼是綠的

不要遺憾生活卻黃了!


卡塔爾半島的這一天,已經升起熊熊大火

自由的夜色下,奔馳的駿馬

我大口呼吸着電視畫面的激情

尋找着屬於我和我們的愛情!

不知道這算得上一首詩麼!以前我讀詩,只記得一些詩句,不記人的名字,現在變了,只記得住人的名字,卻記不住他寫過什麼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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