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很多離別，都是在迷迷糊糊中漸行漸遠，小時候不懂真正的離別，當我明白離別的時候，人生已過半程。
01
日子一天天臨近，奔波於新哨和虹溪兩地，坐在車上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無奈，我走入圍城，那座城，外面的人想進去，而裏面的人想出去。
唯一開心的便是試穿婚紗時的喜悅和悸動，站在海邊擺着自己喜歡的動作，在婚紗店挑選照片的開心。
11月20日所在的小區一解封我就回了家，回到家的第二天，那片區又被封了，我莫名的有點慶幸，慶幸我有先見之明，慶幸我跑的快一些。
我其實是請假回來的，老闆很爽快地同意了給我一個月的假，因爲沒有任何福利，所以這一個月我就等於沒有一分錢，回來的這幾天，我突然想不去了，但目前一直在糾結如何和老闆開口。
虹溪到新哨，就是兩個相鄰的鎮，很近。親戚朋友都覺得挺近的，回家開車也就十幾分鍾，不知爲何，我卻不想回家，哪怕離得很近。
此時此刻，我的內心只有兩個字，那便是“解脫”。
在父親身邊的日子，我很少能感受到愛，奶奶病重，爸爸身邊有了那個女人以後，我真的很怕回家，可爲了我重病的奶奶，我還是經常回家，哪怕只給她洗洗澡，看着她在陽光下曬曬太陽的樣子，我也覺得欣慰。
從2019年到2022年，整整四年，從昆明到虹溪，平均一個月一趟，雖然奶奶可能感知不到，但至少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心安。
要說放不下，真的就只有奶奶，那個辛辛苦苦把我撫養長大的人。
看着奶奶身上穿的衣服，我自豪極了，因爲都是我買的，我們再也不用去垃圾堆撿衣服了，我的奶奶終於可以暖和地過冬了。
缺愛的人，一生都在治癒他人。在治癒他人中，獲得滿足。
02
對父親，我總是有種若即若離的親疏感。
我曾說過，我一半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但我一半的成長又是因爲這個家得來的，所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就是這個道理。
父親的房子蓋了十多年，裏面簡單裝修了一下，刷了白牆、裝了窗子，老房子沒有拆，經過三十多年的風雨，已經岌岌可危，但他一個人實在是沒有能力再蓋。
我們這幾年便住在側邊的房子裏，剛開始沒有窗子，是用紙板當玻璃的，爺爺還給我做了一個小窗子，可以輕輕打開一邊。
即便是這樣，可惡的耗子還是會從其他角落裏跑進來，夜裏把我的內褲咬了幾個洞。當時除了噁心還是噁心，只能把那條內褲給扔了。
有好幾年的時光，我雖然住在了樓房裏，但半夜經常爬起來打老鼠，房外的小黃狗聽見我的聲音，總是會哼唧哼唧地跑來門外，它焦急地走來走去，迫切地想爲我分擔。
貧窮，是一切苦難的根源。
在那個年代，父親養家，已經用盡全力，我並不怪他。
但真正中傷我的卻是他幾十年如同利刃一般的語言暴力，橫亙在我的心房，無論過去多久，都無法釋懷。
2014年春節，我大一放寒假回家。想到自己的家境，我還是決定去找兼職做，經過村裏人的介紹去了離家八公里左右的一個溶洞當導遊，工資1500。
那時候，每天都要帶着遊客往返，豆大的汗水從我的臉龐前流下。
那一晚是大年三十，送完最後一波遊客，我突然在路邊看到有去我家的班車，除夕之夜，萬家燈火，我突然特別想回家。加上幾個同事也被家裏接回家去喫年夜飯了。
我想家的由頭便更濃了，立馬就跳上了那張客車。
回到家，父親他們已經睡了。他們也不看電視，也沒有其他社交，天一黑沒事就睡覺。
我在門口喊了幾聲開門，他都沒有開，無奈我給他打了電話，他纔來。
打開門，我等到的不是驚喜，而是罵罵咧咧的抱怨。
“你忒煩了，不是說不回來了嗎？怎麼又來了？”他嘴巴翹得很高，臉上滿是怨氣。
我沒有說話，一個人跑進廚房想找點喫的，可什麼都沒有，我們家就是這樣，年夜飯和平時日子一樣，沒有任何特別的。
我隨口問了一句：“爸，沒有喫的留給我嗎？”
這一問，便點燃了父親的怒火。
“你是不是有病，半夜三更麻煩人，你好好去打你的工，回來幹嘛，正頓不喫飽，回來折磨人。”沒錯，這些話是從他嘴裏講出來的。
之後他罵罵咧咧地去睡了，把房間門砸得特別重，一直到第二天醒來，他還在罵，又抱怨我昨晚喫的麪條碗沒有洗。
我沒說話了，洗了碗揹着包就繼續去上班，走到路上，迎面吹來的一股風，我都覺得甘之如飴，比起沒有愛的原生家庭，我對之外的東西都異常珍惜。
之後的幾年，我很少回家過年。爲了掙學費，大年三十都在打工，年夜有時候在異地他鄉喫快餐，有時候在家裏煮完麪條犒勞自己。
開學的時候就用打工掙來的錢，給他和奶奶買件衣服，買點喫的，然後再給奶奶兩百元，剩下的纔是自己的。
每次打工掙的錢，都不夠分，買了去學校的車票，買幾套衣服，就只夠一個月的生活費。
畢業以後，每年過年我都會回去，簡單給奶奶做頓飯，帶父親去買新衣，縱然他一路上都在罵罵咧咧，抱怨這抱怨那，我也沒有真正去記恨他。
但那年春節，他的態度和說過的話，卻讓我一直記憶猶新，想起的時候淚如雨下。
03
我們都曾對親情抱有至高至誠的期待，而忘了其實我們都是普通人，褻瀆了普通人的平凡，我不該要求父親，不該要求自己比父輩更努力。
上一代人不努力，所以下一代人就得喫苦，總要有一代人要付出艱辛。
我經常想，我一個女孩子連結婚都不安生，不僅要生存，還要貼補原生家庭，真的好累。
還有個原因便是我沒有任何兄弟姐妹，做任何事也沒個商量的人。
看着家裏的傢俱，我內心看似堅強，其實很脆弱。因爲在父親身上，我已經把人生很多事做到了極致，往後的路，我已經知道我力不從心了。
還好現在找到了個會排電路的老公，家裏接燈、接線纔有個依靠，不然父親又要抱怨不跌。
這就是爲什麼我這幾天會在老家裝修的原因了，因爲老公略懂這些，所以我們自己買了材料，自己幹，剩下了三分之二的錢。
我們兩個家庭都是很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沒什麼本事和文化，在物質匱乏的年代滿足我們溫飽就已經是上限，我們能有點文化和立足社會的本領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漸漸地，我有點妥協了，已經覺得自己到了結婚的年紀，換言之，有些事我已經扛不住了，我需要有個人幫我。
其實說真的，結婚對女人確實沒多大意思。
但我們可以在這個過程裏體驗到很多快樂，從而得到成長，小家的溫暖也會在一定程度上治癒曾經受過的傷。
我愛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會擁抱我。
結婚後，女孩子就沒有家了，因爲在孃家我就是外人，父親會用一種客套又陌生的禮數來招待我。
我們與原生家庭終會漸行漸遠，雖然曾迫切地想從中走出來，但真正到了走出來的時候，內心依然會閃過幾絲不捨，苦難受得越多，在很多時候，其實我已經接受了。
人生沒有回頭路，選擇了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有所失也有所得。
看到父親因婚姻失敗一個人過的心酸，那種孤獨或許只有等奶奶百年以後，才能更體會得出來。
一個人看着空蕩蕩的房子，連講話的人都沒有，偶爾打個噴嚏都會有迴音，也有的人可以選擇不婚，或者去領養一個孩子。
但孩子也會有長大的一天，想要自由和寧靜，承受幾十年的孤獨也是必不可少的。
選擇結婚並不是我的一時興起，而是長久以來對原生家庭的解脫，對愛的渴盼和溫暖，但有一天身邊的人亦不是最初的樣子，那我能灑脫放下也是一種能力。
人生走到最後，其實都是和自己在較量，那我可以無悔地對自己說一句：我曾經擁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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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白鷺，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