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陽光下(草稿10)

在陽光下(草稿10)

    回到家,爸爸把參與遊戲的大哥和我叫過去,嚴肅地要七歲的大哥講清楚:“你們到底玩什麼遊戲了?怎麼引起了公安部門的注意?”大哥不知道有什麼不妥,更不曉得害怕,一五一十地把我們怎麼分成兩撥,他自己帶一撥,克英老師兒子屠飛哥哥帶一撥,滿山跑玩志願軍打美國佬的遊戲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聽完大哥的講述,爸爸才知道事情沒那麼誇張,是有人小題大做了!儘管如此,爸爸還是告誡大哥和我:“今後不要玩這種惹是生非的遊戲了,免得給居心不良者提供口舌。”

    1956年鳳凰山上的江淮省江城第四中學,居然會出現這種令人不可思議的怪事!它或許預示着一場政治風暴即將來臨,在暴風雨面前,每個人都將經受考驗。這時,爸爸想到了仍放在辦公室抽屜裏的左輪手槍和子彈。爸爸的辦公室抽屜從來不上鎖,手槍和子彈靜悄悄地在那裏躺了好幾年。爸爸想起不久前有老師向他反映,我們幾個玩手槍的事。那是調皮的大哥領着二哥和我到爸爸辦公室,把手槍從抽屜裏拿出來。大哥學大人的樣,對着遠處的物體瞄來瞄去。他自己瞄了一會兒,讓二哥也瞄了一會兒。最後,大哥把手槍遞給我,讓我也試試看。我拿着手槍,試圖把它舉起來瞄準。可是,對四歲的我來說,這手槍是太沉了,我根本拿不動它,更舉不起來。看到我們玩手槍,路過的老師告訴了爸爸。爸爸把大哥、二哥和我叫過去,讓我們排成一行,立正站好,爸爸狠狠地批評了我們:“你們幾個小搗蛋鬼,膽子也太大了!手槍是組織上配我給的武器,那是你們能摸的嗎?不是你們平常玩的玩具槍,你們以爲與玩具槍看起來挺像的,就敢亂動亂摸了。你們對手槍一點也不瞭解,萬一走火了怎麼得了!要是打到哪個人,槍斃你們都不能補救!真是亂彈琴!看來我對你們太放縱,搞得你們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聽了爸爸嚴厲的訓斥,我們才知道問題嚴重,再也不敢去碰他的手槍了。想到有人密報大哥和我們在四中搞小集團活動,爸爸擔心有人用這手槍來借題發揮。那要是惹出麻煩來,就有口難辨了!他趕緊把手槍擦拭乾淨,用紅綢布包好派專人送江城市公安局統一保管。大哥上小學後,我和二哥經常到四中附小附近玩耍。大哥每次上學都要經過竟成樓邊的防空洞,從防空洞邊的下坡路走到四中大操場,經過大操場的跑道,就是附小的教室了。那時,經過爸爸向江城市人民政府申請,四中建造了兩座二層教學樓,極大地改善了四中的辦學條件。附小仍是兩幢低矮的舊平房,與四中二樓欄杆上有圓形“四中”標記的新教學樓相比,顯得太破舊了。儘管如此,大哥每天仍興高采烈地去上學。

    秋末,防空洞上的老紫藤掛滿了又大又飽的果實。大哥、我和利華、慄君等四個小孩看到那又大又長的紫藤果,覺得很好奇。這時,有個戴鴨舌帽的大人走過來,摘了幾個大而飽滿的紫藤果遞給我們,說:“這紫藤果(就是皂莢)可好吃了,生的就能喫,比炒蠶豆要香,你們不信嚐嚐看。”看他是大人,熱情地摘紫藤果給我們,想也沒想拿過來放嘴裏就嚼了起來。晚上回家,大哥和我開始嘔吐。爸爸看到不對頭,問我們:“中午還是好好的,怎麼一個下午成了這個樣子,你們在外面吃了什麼東西?”大哥吞吞吐吐地把下午喫紫藤果的事說了一遍。媽媽覺得應該是皂莢有毒,趕緊請陳臺生校醫來看看。陳校醫問了我們事情的經過,查看我們的症狀,診斷是急性食物中毒,必須馬上送第一人民醫院救治。爸爸立刻打電話要了急救站的救護車,媽媽趕緊找到利華和慄君家,兩家大人都說:“孩子回來後,與往常不一樣了,一點不想喫飯”。媽媽說:“我家老鄭要了一輛救護車,我帶利華、慄君與我家老大、老三一起去第一人民醫院檢查。有什麼情況回頭再說。有我在,你們放心好了!”救護車一到,媽媽陪着我們四個孩子,一路拉着警笛向第一人民醫院疾馳而去。由於送醫院及時,加上利華和慄星喫的皂莢少,處理一下當晚就回家了。大哥和我住院治療了三天,康復以後纔回家。看來那個大人是衝着大哥和我來的,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們哥倆是主要受害者。陳臺生校醫建議用救護車送我們到醫院治療,就是爲了防止不測!媽媽考慮還有兩個孩子,送醫院急救就四個孩子一起送。這樣才放心!用救護車送四個孩子到醫院,是非常正常的。可是,我們從醫院回家後,聽說個別人用救護車送我們到醫院來譏諷爸爸媽媽,他們傳言:“鄭校長兒子的命就是比普通人家的孩子金貴!吃了幾個皂莢,有什麼了不得!還要用救護車送醫院搶救,真會小題大做!”這真不像話,我們食物中毒就不能根據陳校醫的診斷送醫院搶救嗎?媽媽考慮四個孩子一起用救護車送醫院,一視同仁對待我們和別人孩子,有什麼不妥?何況,救護車費用是我家負擔的,有什麼必要諷刺挖苦?聽到這種帶偏見的議論,爸爸才感到四中並不像外表那麼平靜。在平靜的外表下面,一定潛藏着什麼東西,得引起爸爸重視了!作爲老地下情報人員的爸爸和媽媽感到是有人在惡意使壞。但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又不能輕易地懷疑任何人。爲了防止我們還會上當受騙,爸爸媽媽教育我們:“要注意學會識別人,不要喫任何外人給的東西,也不能喫街上小攤小販賣的東西。老話說,病從口入,講的是不胡亂喫東西。你們年紀小,不懂得防範的重要。只有克服了饞嘴的毛病,你們才能確保自身安全!”從此,我再也不喫家外面的東西。發小們不瞭解我爲什麼不在外面喫東西?他們有人認爲我是過於刻板。

      雖然,爸爸的處境越來越困難,但我們這些在鳳凰山上長大的幼童卻一點沒有察覺,真是孩兒不知父母愁!我們依然無憂無慮地在大哥帶領下在四中校園裏到處玩耍,玩遍了鳳凰山的每個角落。1957年註定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曆史上不平凡的一年。毛澤東主席於1957年2月27日在最高國務會議第十一次(擴大)發表《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的重要講話。這個講話精神迅速地在各級領導幹部中傳達,成爲黨中央和中央人民政府處理國內矛盾的指導原則。很快《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就在內部傳達,引起了全國幹部、知識分子和廣大羣衆的強烈共鳴,人們都贊同毛主席代表黨中央對國內外形勢所做的分析和判斷,憧憬着國家美好的前景。同時,黨中央號召廣大知識分子幫助共產黨的幹部整風,要求大家踊躍地向黨和政府提意見,爲建設社會主義國家獻言獻策。6月19日,毛主席的《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在《人民日報》公開發表,激活了全國知識分子爲改進黨和政府工作而積極向黨和政府獻言獻策的熱情。四中原來是私立教會學校萃文中學,老師們的自由平等意識比一般人要強。加上爸爸領導下的四中民主空氣濃厚,老師們參與國家政治建設的熱情高漲。四中的老師們積極響應黨中央、毛主席的號召,襟懷坦白地向黨交心,積極主動地向黨和政府提出發自肺腑的意見。對他們這些一心搞好教學的老師來說,最關心的問題是外行領導內行,他們認爲社會主義新中國的中學校長,應該有一個客觀的評價標準。在江城市委文教部召集的知識分子向黨和政府提意見座談會上,四中物理教師世勳發言:“我認爲,就江城市各中學現任校長而言,符合當中學校長的只有四中校長鄭天壽同志。”他指出:“鄭天壽校長既是抗戰時期的大學本科畢業生,法學學士;又是抗戰時期加入中國共產黨的職業革命家。他經受過嚴峻鬥爭的考驗,是江城迎接解放的地下黨領導人。他對四中的建設與發展有通盤考慮,團結並依靠四中老師致力於培養人才爲中心的教學活動,帶領四中全體師生員工努力奮鬥。在擔任四中校長的短短几年中取得了顯著成績,使四中成爲當前江城市唯一的省重點中學。這是有目共睹、衆所周知的事實。”世勳老師還對昂一季副校長提出了質疑:“這位來校不久的副校長,幾乎不與老師們接觸,成天板着個臉,好像老師們欠了他多少債。據瞭解,昂副校長只有小學文化,他不和老師們接觸,是怕暴露了自己的文化水平低?還是對我們老師有什麼偏見?他成天這麼神祕莫測,讓我們這些一心培養學生的老師望而生畏。這樣的人,怎麼能領導我們這所全省重點的完全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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