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別了,我的菜園

高層八樓,又沒有電梯,對於一個愛喝早茶的且腿腳不便的老人來說,每天早上是件煎熬。

父親每天六點三十分便準時出門,於是便總會看見他蹣跚着,側身扶着樓梯,緩緩的挪動。隨着父親在樓梯上摔倒了兩次後,搬家已成了無法避免的事情。

這意味着,我要告別我的樓頂菜園。

菜園雖然久不種新的東西了。但架上的葡萄也依舊發出了新芽,那長長的卷鬚在竹棚上纏繞着,努力地往上爬。

冬天裏的夜香花,雖不復以往的繁茂,但葉子依然稀鬆的掛在架子上,這幾天的冬雨,讓她在浸潤的空氣裏,綠得發光。

白蘭花是四季碧青的,這樣冷的天氣裏,枝頭還有潔白無瑕的花兒殘留,它散發着香氣,依舊重複着她曾爲早春寫下的詩。

盆栽的杜鵑花開得花團錦繡,仰着頭,在春風裏,眉裏眼裏都是笑意,目內一片繁華。

連過年遺下的小年桔,也在枝頭綴着黃澄澄的果子,期待着新年的到來。

只是,她們都全然不知,我要別她們而去了。

盆裏的土是稀鬆的,我又把它翻了一遍。我想新來的人也許也會喜歡在上面種上花草或者蔬菜吧?若是不愛,也罷,總有東西是勉強不得的,隨他罷。但,若他看見這般繁盛的樣子,閒暇時僅要勞動他來回擡幾桶水,澆灌一下,我覺得,他也會是歡喜的。

那麼我呢?只能在回憶中念想麼?不是的,小家中那小小的陽臺,我早已不甘心地在花盆裏,偷偷地埋下了一小把小蔥頭,碧綠的蔥管已經直直的,亭亭玉立。

之前藉口那青着面的幾個土豆不能喫,名正言順地把它們埋在土裏,現已萌出新芽,也努力地往上蹦得老高,在大肚子花盆裏伸出了頭。

喫掉了葉子的枸杞也不管不顧地把杆子扦插在土裏,現在也已可喜地萌出了小小的葉子,枝頭滿是新綠,整個杆子都綠意盎然。

家中陽臺縱已有一叢又一叢盛放的月季花,新來的這些小傢伙也毫不遜色,在陽臺上,竟也爭了一席之地。

看着這點點的綠意,我也知道未必會帶來收穫,可依舊心生歡喜。有時候,我也在想,爲什麼我總執着地要種些什麼,才覺得安心。

想來,似乎也不只單是我有這個土地情節,大江南北的城市裏,在有限地方開闢菜園的,比比皆是。

費孝通的《鄉土中國》書中說:“遠在西伯利亞,中國人住下了,不管天氣如何,還是要下些種子,試試看能不能種地。”費先生認爲:“我們的民族確是和泥土分不開的了。從土裏長出過光榮的歷史,自然也會受到土的束縛。”

我想也是這樣的,我們這裏大多的人,原以農業爲主,依賴土地爲生。無論身處何地,就算只有三尺居住之所,只要在花盆裏栽個小蔥,養個小蒜,就覺得以這樣的方式跟土地接觸了,接了地氣,心纔會安定下來。

天台上的耕種將會在陽臺上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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