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無疆tj 文/攝影
（在集安中朝鴨綠江大橋，我老爸當年就是從這裏過江抗美援朝的）
我之所以把題目寫作“衆‘小’”，似有些倒裝的味道，因其着眼點在“小”，從“小”字論開去，看“小”中的價值取向和行爲追求，以及所獲取的獨特享受。“小衆”會出現在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有着豐富的外延和內涵。小衆們在旅遊中如何風光自己，張揚個性，快慰心情，我想略說一二，就教方家。
以我們受教育的慣性而言，“大衆”是至高無上的，不但佔着人多的優勢，而且有定奪的權力，還受着歷史和現實的待見。一說“小衆”，便譏爲見識的向隅，觀念的促狹，一肚子的“不合時宜”。其實，小衆也是衆，不過人稀罷了。它是以個性化爲基礎，所形成的觀念趨同、行爲趨從的一羣志同道合的人。
旅行的最高境界絕不是“大衆”的感受，那種團組化的出遊、程式化的欣賞、規範化的效果，都是商業化的低端享受，難有眼前一亮的瞬間，怦然心動的過程和回味無窮的雋永。只有把“衆”去“從”而簡單爲“人”，你的旅行才能不跟從，不盲從，不入從衆的窠臼。我以爲，旅行是件很自我的事，私人、私益，甚至私密，我遊故我在，我在故我樂。雖有結伴、攜家、邀衆的機緣，但都不能替代或僭越“我”的存在。
（在鎮遠的青龍洞）
那麼，什麼是旅遊中的“小衆”呢？
一是“藏在深閨人未識”的原生性。主要是從旅遊資源上考慮，常人難以抵達的祕境，比如墨脫；俗間容易忽視的逸境，比如鎮遠；大衆無暇深入的幽境，比如綺羅。一種不走尋常路的衝動召喚你。
二是“試上高峯窺明月”的獨特性。主要是從出遊方式上檢視，比如自駕、徒步、戶外、探險、極限等。一項熱血僨張的活動激勵你。
三是“只消閒處遇平生”的自適性。主要是從旅遊感受上權衡，識字的清風，西窗的夜話，立雪的程門，板橋的霜跡，你在見所未見及聞所未聞。一次韻味悠長的風情融化你。
這種小衆的選擇，源於追求旨趣的獨望，挑剔異質的眼光，經過不辭辛苦的投入和詩情畫意的暢想，讓你超越“大路貨、同質化、打卡拍照”的舊有模式，真正玩出特色與特質。
（集安景點：丸都古城、王陵墓裏的壁畫、有“東方金字塔”之稱的將軍陵、雲峯水庫大壩開閘放水（對面是朝鮮））
對於小衆的旅遊，我曾有過什麼樣本呢？
集安，
一個資源豐富而價值低估的小城。
集安，吉林的縣級市，我2005年去的時候還遊人鮮至，它的“高句麗王城、王陵及貴族墓葬”2004年獲評《世界遺產名錄》引我前往。遊玩下來，其旅遊資源得天獨厚，但旅遊開發滯後，有種“抱着金碗討飯喫”的遺憾。但是“小城故事多”，它背靠五女峯，得山川俊秀之仙氣；俯瞰太極灣，嘆祕水玄流之陰陽；它坐擁丸都城，可憑弔一代王朝的背影；漂流鴨綠江，能撩開朝鮮祕境的面紗；它有“世遺”高句麗，東方的金字塔風雨千年；有云峯大水壩，玉湖的泄洪渠飛瀑百里；它山水風光飛來滿眼，歷史人文俯拾皆是；它稱山城，喚古城，呼邊城，集萃出一座小城。
它是小衆景區的典型代表，是到過纔會驚呼超值的神祕所在。
（鎮遠景色：舞陽河吊腳樓、古鎮裏的老太太、青龍洞古建羣、大戶人家的老宅）
鎮遠，
一個文化氤氳而鮮爲人知的小鎮。
去過兩次湘黔交界的鎮遠，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但它的小巧而精緻，雜糅與包容，文化和鄉俗的千年歷史讓我時常憶起。傾心於它是因爲海巖的電視劇《河流如血》，鎮遠是外景地。這是我相識的鎮遠，湘黔鐵路貫穿，舞陽河流過；吊腳樓石板路坐落着千家萬戶，金堡酒紅酸湯滋養着漢土侗苗；身居要衝但又依山傍水的地理位置，有鬧中取靜之幽，少了幾多喧囂，平添一份從容；雖是漢苗（侗）雜居，風俗各異，但樂融融地相處，靜悄悄地因襲；一座青龍洞，佛有經殿，道有宮觀，儒有書院，俗有堂館，讓文化與建築雜糅出精湛；端午時的龍舟節，三月三的情人節，九月九的鬥牛節，將漢、侗、苗族的傳統風俗一脈相承，共襄盛舉，成爲全鎮的集體狂歡。
一個非常精緻的小鎮，精緻到觀則養眼，撫可把玩，提起是一串歲月，拂去是滿目風煙。
（綺羅景色：廟宇、圖書館、集市、李宅）
綺羅，
一個古風猶存而很少打擾的小村。
綺羅，是騰衝近郊的小村落，非常不起眼且十分小衆。它都不好稱作“景點”，不售票，無店商，鮮遊客，百度上寥寥數語，一如滇南散落的村舍般普通。村裏最富的是老虎巷“翡翠大王”李家，但綺羅卻如璞玉未開，等待着機緣的打磨。依是晨炊中人聲熙攘的集市，400年的文昌宮還是那麼老態龍鍾，全國最棒的村級圖書館仍是書香氤鬱，李家大院的玉屏風則是完璧如初，湖面上漁人張網，水田裏農婦蒔秧，廟堂前老翁禮佛，東窗下學童們書聲琅琅。綺羅，像淑女一樣清秀，似綾羅恁般柔美，賡續着不絕如縷的文脈，吹拂着和煦千年的鄉風。徐霞客下榻後盛讚：“其村頗盛，西倚來鳳山，南瞰水尾山，當兩山夾湊間……，竹樹扶疏，天壑紆錯，亦一幽境。”
綺羅雖小，但遺存衆多，雖非厚重，但風流宛媚，錯過它也就錯過了美。
對“小衆”的偏好，是對精緻的較真，仰賴你的求知慾，耐苦身，審美眼，賦能魂，是共情質素的結晶；是你早一刻，快一步，勝一籌的先機；是“衆裏尋他千百度”後的“一覽衆山小”。
僅就旅行的範疇分析，大衆都是從小衆發展來的，從默默到享譽，從冷門到熱點，都藉助小衆的慧眼與踐行，從而葆有原生、本真、純美的特質，而一旦飆升爲大衆，其類型化的呆板，同質化的枯燥，商業化的銅臭，便讓遊玩味同爵蠟而大呼上當。那一刻，曾經“掐尖兒、嚐鮮兒、頭一悠兒”的小衆們，正竊喜在先見之明的得意中。
（鎮遠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