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這個小老頭已經在我旁邊碎碎叨叨講了半小時，從喫食到用度，從家長裏短到人情世故，我納悶他的頭腦裏還有多少件事情沒告訴我們。
也許是攢了近一年吧，我們似乎有很久很久沒住在這裏了，一年到頭，也就過年這陣子會回到婆家吧。
癡迷於喝酒的公公還是如此，每天一杯小酒。而今天，顯然不止一杯。我們還在樓下時，就聽到他洪亮的大嗓門，乍一聽，還以爲在吵架。
當他悄咪咪在驍哥耳邊說完“別告訴他們，爺爺給你十塊錢”後，便開始來找我們搭話。“曼伢子，你們晚上住這裏吧！”“伢子”是我們這兒對小輩的稱呼，甭管男女。接着，就開始安排我們明天的午餐，“明天喫狗肉還是牛蹄筋？”說完他還去冰箱裏拿出那凍得硬邦邦的肉，在茶几上敲得咚咚響。
不一會兒，又開始遊說謝老師明天跟他一起去赴宴，一場弔唁宴席，說讓他熟悉一下這邊的人，以後等他去世了也好有熟悉的人。公公是向來不忌諱生死的，經常把這些話掛在嘴邊，我調侃他一句，“那放心，到時候他們不認得你兒子，認得你就行了。”
我扭頭看一眼謝老師，公公叨叨這麼久，他竟然沒有一句要搭話的意思。這酒後瘋話聽着雖然極爲無奈，但我也是真覺得這老頭兒可愛至極。
一會兒，他又開始說前幾天驍哥住這裏的事。“那還是要你們帶好，娭毑管不住，要看電視就看電視，要買東西就買東西。”他這下降低了音量，大概是因爲背後告黑狀，怕婆婆聽到吧。“那我們帶孫子不行吧，那是弱愛。”
本來酒後就有點大舌頭，這個“弱愛”我還是想了半天，纔想出來應該是“溺愛”。實在忍不住笑，我捂着臉，偷偷樂。
一看謝老師，他仍然跟沒聽到似的。
講完這個，他開始盤算去年的存款是不是到期，緊接着又開始籌謀他侄子的婚事。這是他的連襟、我們的姨父的兒子，上個月剛退伍回來，這幾年，媒人怕是踏破了門檻。“他到時候結婚萬一要彩禮，你們要幫着點啊。”我心裏幽幽地想，我結婚的時候你們咋滴不多湊點彩禮，不過這是陳年往事了，跟老頭兒說也沒用，況且他也不管錢的事兒。他跟連襟都愛酒，兩個人喝多了酒經常互損，但他今天這麼一說，着實是看得出他的熱心。“我曉得你們是富婆。”哈哈，一聽他這麼說，我更樂了。
再後來不記得他是說了個什麼事，嘴裏冒出的話是“3”，可是伸出的手上分明有4根手指頭，我再一次忍不住捂臉笑了。
小朋友在看英文版的《超能陸戰隊》，看得咯咯直笑，我的耳邊，有英文，有笑聲，還有這個老頭喋喋不休的醉話，一心三用，真是爲難我了。不過老頭雖然愛喝酒，但是酒後大多時間是睡覺，這不，早早地躺牀上去了。
相處多年，我也慢慢看出他那顆關心子女的心，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孫子孫女，都是傾盡全力的好。要是不坐在我身邊抽菸，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