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都看到一個女孩在抖音直播。這個女孩，是我六年前畢業的學生。
第一天晩上，我聽她在用五音不全的嗓音唱歌，便點進直播間，有五六個人在與她聊天，她一見到我，就說：“我的高中班主任來了！”我問她：“你幹嘛呢？”她說：“老師，我在直播。”我見她不斷在回覆別人亂七八糟的評論，不便細聽，便對她說：“你慢慢聊！”於是離開了直播間。
第二天晚上，我又看到她在直播，這次我不敢點進直播間了，怕驚擾她，只在外面默默看了一會兒，見她有時盯着屏幕發呆，有時回覆別人的問題，一隻手在臉上這兒摳摳，那兒撓撓，她的母親則坐在火爐旁不斷地絮叨，有人問她誰在說話，她把鏡頭轉向母親，我看到了她嚴峻的生活環境。
第三天中午，她又在直播，打開攝像頭，讓屏幕這邊的人看她喫飯的場景，她一邊喫飯，一邊夾了菜遞向鏡頭，嘴裏唸唸有詞，不知在說什麼。
我十分疑惑，也分外擔心，她倒底怎麼了？
腦海裏回憶起她讀高中時的樣子來。
那時的她，性格偏於內向，不愛說話，學習十分刻苦，成績名列前茅。她的一個親戚是我的同事，經常關心過問她的成績，也向我透露了她的家庭情況。高中畢業後，她考取了當地學院的免費師範生，畢業之後順理成章地回到她的家鄉教書。後來沒再見到她，只是加了微信，也很少聯繫，只是最近一年經常見到她在朋友圈東一句西一句的話，似乎對工作失去了熱情，似乎對很多東西不滿。我和她聊過一次，她說很懷念高中時學校的管理，她告訴我她沒上課，問她原因，她只說了句“一言難盡”，我便不好再問。後來聽另外一個學生說，她工作以來一直沒有得到上課的機會，因爲要花錢才能上課。她們勸她離開那個環境，大不了賠點違約金，但她放棄了。
我不禁替她惋惜，以她的知識和能力，絕對可以當好一個老師，可卻一直被閒置，被禁足在那個窮山惡水的地方，漸漸折斷了飛翔的翅膀，又找不到一個可以靈魂相伴的人，只能在泥潭裏迷茫、掙扎，以致心理失衡，人生失去了方向。
我之所以關注她的直播，是覺得太不像以前的她了，這樣似乎是感到很無聊很孤獨才把自己的生活暴露在他人面前，與那些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地聊天，我真的有些難理解她的做法。我擔心她還是高中時那樣單純，擔心她被那些無聊之人戲弄，可我也深感無力，現在不像我教着她的時候，是她的臨時監護人，還可以找她談談，瞭解她的心聲，做做她的思想工作。現在，感覺什麼也做不了。
師生一場，不過是兩三年的緣分，學生畢業後，便如星星散落，失去了聯繫，他們後來的人生，我再也不知道了。
只願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那些散落各地的星星能夠安好，在人生的每一個季節，都能夠把握好人生的航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