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兒聊天,女兒問我怎麼看今年的經濟發展狀況和個人面臨的機遇與挑戰。
我說,我沒那個眼光,我只知道這幾年有工作的,就努力把工作抓緊別輕易放棄。能不花銷的就控制着別花銷,能多存一百元錢就多存一百元錢。收斂一下所有的雄心壯志,多等等,多看看,努力別讓自己犯錯。
女兒極其喫驚,她說爸啊,這就不是你啊!怎麼越來越不像你啊!
我說爲什麼?
女兒說,她從小,就對我有種莫名的崇拜感,總覺得我無所不知,總覺得凡事我都會有很有深度的見解。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歷史軍事,中間人情世故,國計民生,國際局勢,凡有疑問,都能娓娓道來,事後又都能證明絕對是有的放矢,絕不是興之所至的胡說八道。可怎麼這幾年,關心的大事越來越少,着眼點越來越收攏到了生活的瑣碎中了呢?
突然間就不知如何回答。
我能給女兒說,我的生活其實很小,關心那些大事其實和我的生活毫不相干嗎?
我能給女兒說,我的生活其實很平淡,關心那些大事其實是想證明自己很有思想嗎?
我能給女兒說,我的生活其實很無趣,關心那些大事其實是想給自己找個支撐嗎?
我能給女兒說,我的生活其實都沒理清楚,關心那些大事其實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嗎?
甚至更沒法說的是,如今,我才明白,之前的自己很扯淡,每天那些和自己息息相關的小事沒時間關心,沒時間理順,怎麼就對那些根本輪不到自己操心的、離自己十萬八千里的、和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的、憑自己的能力拍馬也接觸不到的、自己就算把命搭上也影響不了絲毫的那些事和人那麼感興趣?那麼費精神?那麼樂此不疲?
是人生來就存在於骨子裏八卦的劣根性?
還是缺什麼就想要證明什麼追求什麼炫耀什麼的人的本性?
或者是需要在人羣中證明自己有思想然後可以被大家看到的必然?
更或者,僅僅只是源於對當下生活的不滿?
也許都有,但能怎麼樣呢?
前幾年,很贊同頗有現實諷刺意義的那個段子,說的是層次越低的人,思想境界越低的人,生活狀態越底層的人,越對大事感興趣,越容易有自己的見解和判斷,所以,蒼蠅館子裏談的都是國家命脈和前途,出租車司機談的,都是國際時局和驚天祕聞,出門遛個狗,隨便碰到個大爺,都能把普京和薇婭深藏的心思給你分析個透徹,讓人不能不伸出大拇指說一聲,牛。
那時,以爲自己是在旁邊看笑話的人,感覺總歸比很多人高出一籌,現在也才明白,什麼啊,哪裏有什麼區別,出了身份有所不同之外,所有的表現並沒有什麼不同。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誠不我欺。
笑什麼?笑的無非是在關心這些大事前,能不能有時間先把自己的小事做好?
一日三餐,有多少人真的用心在其中的溫暖?
健康善良,有多少人真的用心在爲自己實踐?
三朋四友,有多少人真的用心在維護和付出?
妻兒老小,有多少人真的用心在一生的守護?
安心從容,有多少人真的用心在營造和坦然?
人情世故,有多少人真的用心在純粹與單純?
慾望需求,有多少人真的用心在進退皆有度?
都是一地雞毛,然後再加一聲嘆息,滿心糾結,然後再抱怨現實生活的無可奈何與無從施展。卻從來沒想過窮盡我們一生,基本也碰不到我們生活中,有多少跌宕起伏的大事發生。
我們的大事是什麼呢?無非大學工作,成家生子,升職加薪,生離死別。而剩下的一切,都是小事。
多用點心在我們自己的小事上吧,不要最後連自己看自己,都成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