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奎律髓73·卷24送別類,杜甫這首詩別有風味,寫別人送自己

前言

方回《瀛奎律髓》第24卷爲:送別類。方回介紹說:

送行之詩有不必皆悲者,別則其情必悲。此類中有送詩,有別詩,當觀輕重。又送人之官,言及風土者,已於風土類中收之,間亦見此。不可以一律拘也。

送行的詩歌,未必一定通篇都寫悲傷,離別之情本來就令人傷感。這一類作品中,還要分送人詩和離別詩,要觀察其輕重不同。另外,送人去做官,並提到做官之處的風土人情,方回已經選了一些作品歸類到風土類中了,不過在這一卷中也有。讀者不必過於糾結。

一、送崔着作東征 陳子昂

金天方肅殺,白露始專征。

王師非樂戰,之子慎佳兵。

海氣侵南部,邊風掃北平。

莫賣盧龍塞,歸邀麟閣名。

這首詩另有題目爲《送著作佐郎崔融等從梁王東徵》,方回點評說:

平仄不粘,唐人多有此體。陳子昂才高於沈佺期、宋之問,惟杜審言可相對。此四人唐律在老杜以前,所謂律體之祖也。

平仄不粘,就是指失黏,是初唐詩以及隋朝和南朝詩(齊梁體)特點之一。齊梁體注意到平仄的協調,失黏很普遍,這首詩的首聯和頷聯失黏。

方回把陳子昂、沈佺期、宋之問、杜審言視爲律體之祖。這四人對於唐朝律詩規則的形成有巨大的影響。科舉考律詩創作,就是在武則天、唐高宗時期制定的國策。

金天,指秋天,首句意思是秋天的天氣,作主語。秋天有6節氣,白露是第三個,白露指出徵的具體時間,作時間狀語。所以不要認爲首聯合掌。

佳兵,這個詞在唐詩中很少有人用。表示兵器,活用爲動詞。出自《老子》:“夫佳兵者,不祥之器也”

莫賣盧龍塞,歸邀麟閣名。尾聯點破,意思是不要勝利以後,居功自傲。紀曉嵐評價說:

末二句用田疇事,無理。況三、四已含此意,必說破,亦嫌太盡。

杜審言當時也作了一首《送崔融》:

君王行出將,書記遠從徵。祖帳連河闕,軍麾動洛城。

旌旃朝朔氣,笳吹夜邊聲。坐覺煙塵掃,秋風古北平。

可知崔融爲節度使書記官。

二、送孟六歸襄陽  張子容

杜門不復出,久與世情疎。以此爲長策,勸君歸舊廬。

醉歌田舍酒,笑讀古人書。好是一生事,無勞獻子虛。。

開元二十年(732)春。時,孟浩然求仕無果,自越至永嘉。其同鄉好友張子容在樂城(樂清縣)任縣尉。 二人相逢又相別,各有詩作記錄並傳世。這是張子容送別孟浩然時的作品。

杜門不復出,仄平仄仄仄,三仄尾的句子前2字必須是平聲,否則視爲出律,在科舉中也是違規。不過有些初盛唐詩人平時作律詩,常有某一句或兩句出律的現象。例如:

蜀僧抱綠綺,西下峨眉峯。李白《聽蜀僧浚彈琴》

八月湖水平。孟浩然《望洞庭湖贈張丞相》對句不救拗:涵虛混太清。

二月頻送客。杜甫《泛江送客》對句救拗:東津江欲平。

野火燒不盡。白居易《草》 對句救拗:春風吹又生。

頷聯勸孟浩然歸山,歸山做什麼呢?即頸聯的“醉歌田舍酒,笑讀古人書”。尾聯則說,這正是咱們一生的事業,以後不需要在費心獻賦求仕了。

三、送友人入蜀  李 白

見說蠶叢路,崎嶇不易行。山從人面起,雲傍馬頭生。

芳樹籠秦棧,春流遶蜀城。升沉應已定,不必問君平。

方回說,李白這首五律,前面說的四位“律體之祖”不敢說勝過:

太白此詩,雖陳、杜、沈、宋不能加。

李白七言律詩不到10首傳世,完全符合格律的更少。但是李白的五律100多首,佳作很多,完全符合格律要求也不少。只是李白古體詩飄逸瀟灑、想象奇特,令有些人誤以爲李白不擅長律詩,所以方回有“雖陳、杜、沈、宋不能加”的評價。

山-從人面起,雲-傍馬頭生。芳樹-籠秦棧,春流-遶蜀城。相鄰二聯,前一聯用一個字的詞,後一聯用兩個字的名詞。這樣可以避免四平頭的問題。

四、送遠 杜甫

帶甲滿天地,胡爲君遠行。親朋盡一哭,鞍馬去孤城。

草木歲月晚,關河霜雪清。別離已昨日,因見古人情。

乾元二年(759)七月,杜甫從華州辭官後到秦州,十月離開秦州。

這首詩不是杜甫送別人,而是別人送自己,只不過是由杜甫口中說出。胡爲君遠行?不是杜甫問別人,而是別人問杜甫。

此詩有點像杜甫替別人寫一首送別自己的詩。方回點評說:

前四句悲壯,亂世之別也。

頸聯寫秋色蕭疏之境,襯托別情。尾聯感嘆,別離已是昨日,但是親友送別時的話語和表現(前四句),令我彷彿體會了古人的醇厚之情。

別離已昨日,則平仄仄仄,也是前面提到的出律三仄尾(杜門不復出),但是第一字也是仄。清朝學者趙執信《聲調譜》中講到:

平平仄仄仄,下句仄仄仄平平,律詩常用,若仄平仄仄仄則爲落調矣。蓋下有三仄,上必二平也。

三仄尾在初、盛、中、晚唐律中常用,即使試帖詩也可以看到。關於這方面的例子,可以看看這篇文章:《從題破山寺後禪院說起 唐詩中竟然有這麼多的三仄尾》。

五、送單于裴都護赴西河    崔 顥

征馬去翩翩,城秋月正圓。單于莫近塞,都護欲臨邊。

漢驛通煙火,湖沙乏井泉。功成須獻捷,未必去經年。

寫黃鶴樓的崔顥,也有如此豪壯的送別詩。首聯寫單于都護府(唐朝安置東突厥降部的都護府)的裴都護出征,描繪了眼中所見之景。頸聯寫想象中的邊疆之景,訴說邊城的艱苦。

前六句的前2字都是名詞,有四平頭之嫌。所以後3字,更要注意變化。單于-莫近-塞,都護-欲臨-邊。221結構;漢驛-通-煙火,湖沙-乏-井泉,212結構。

結尾,給予了美好祝福。即此去很快就會建功立業。

結束語

這幾首送別詩,大多是詩人爲別人送行所作。唯有杜甫的《送遠》是別人送自己,別有一種風味。

結束時,依照慣例作詩一首,爲今天作業,五律送別類習作《擬古別離詩》。

才唱渭城曲,還吟蘇李詩。

灞橋悲折柳,遊子泣連枝。

夢裏偶相遇,人間長別離。

今宵堪對酒,殘月洗秋池。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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