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唐詩的立意②
但是很多時候,我們在誦讀唐詩時,發現有很多作品的“意趣”,其實並不那麼明顯。單純從“詩”面的意思理解,就整一個混沌的畫面,讓你通過這樣相對“模糊”的畫面,自己去體悟詩歌的意境,這是唐詩立意的一大特點。
我們來看看盛唐時期非常有名的詩句,“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就把自然界的新陳代謝、生生不息的精神境界,給概括、總結了出來。而當我們讀了這樣的句子時,也會情不自禁地感受到詩作者那“高大”“闊遠”“振奮”的意向。
應該說,這樣的詩,其立意是非常高遠的。而要真正立好“意”,須得在“新、深、奇、巧”等四個方面下功夫。
所謂“新”,就是“立意須新穎”,要說別人沒說過的事。
在“求新”的基礎上,還得“求深”。所謂“深”,就是“立意要有深度”,能夠發人深省。
而所謂的“奇”,意指在“新”和“深”的基礎上,能讓人獲得一種奇妙的感覺。
而所謂的“巧”,則更多的體現在詩歌/作品的表現手法上。通過奇妙的方式把自己所立的“意”展示出來,結果自然就“巧”了。
我們通過下面的例子,來看看唐代詩人是怎麼立意的。
先來看羅隱的《西施》。原詩是這麼寫的:
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能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
很顯然,這是一篇力翻舊案的佳作。詩歌一上來就說,“家國興亡自有時”。我們知道,從歷史的角度來說,國家的興亡盛衰,自有其規律。這是與“時會”“時運”相關的。而所謂“時會”“時運”,實際上指的是一個時代的文化精神,及和與政權存亡息息相關的各種因素。
既然“家國興亡”與“時會”“時運”相關,那“吳人何苦怨西施?”這裏就不得不提到一個問題。在羅隱之前,有很多文人、歷史學家,包括一些歷史詩篇,大多是從“西施導致吳國衰亡”這個角度去立意的。對此羅隱很不以爲然。他認爲,既然“家國興亡”與“時會、時運”相關,吳人又何必去埋怨西施呢?西施這樣一個弱女子,能承擔起“家國興亡”這樣重大的責任嗎?
接着,羅隱又擺出另一個事實,來和上面的“理論”對照。“西施若是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
通過這一正一反的對比“立論”,羅隱就很輕易地把自己想要表達的理論、意趣,通過這短短的四句詩,給展現了出來。
這是一個典型的“翻案”文章,但卻讓人讀後很“精警”。因爲這首詩它不僅僅只是侷限於論證吳國的衰亡,它還使人聯想到歷史上一系列類似的事件:商紂王與妲己、周幽王與褒姒、唐玄宗與楊貴妃……這樣的事件,在後人看來,就很容易得出“紅顏禍水”“女人亡國”這樣的結論。
羅隱對《西施》的表述,實際上是對“紅顏禍水”一類觀點的反駁。通過這麼短短一首小詩的正反對照,很自然、很清晰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從“立意”的角度來看,羅隱的這首“西施”,自然是一首好詩,但卻不是頂尖的詩作。因爲詩作的“說理”痕跡,還是顯得稍微明顯了一些,已經有些接近宋詞的風味了。所以我們只能說,“詩,是好詩,但還有可以提升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