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油菜花開的季節》十二章 真相大白

 法醫從死者屍斑上推斷死亡時間是在頭天夜裏一點至凌晨四點。那根四十六公分的鋼筋,是從死者左後側第十肋處扎入身體,刺穿了脾臟。除此之外,沒有發現受害人身上有其他外傷。從出血量和脾臟的受損程度可以看出,扎進身體的鋼筋並不是造成受害人死亡的直接原因。而脾臟損傷的出血性休克以及室外的持續性低溫,纔是導致受害人死亡的真正原因。另外死者雙手指甲縫裏有大量泥垢,右手的三根手指和左手的食指指甲均有不同程度的損傷,這說明死者在意外掉落事發地後,有足夠體力支撐她試圖想要爬上來,但並未實現。

而現場採集到的那些信息也很快有了結果,窖底的膠鞋印和指紋均與李慶的相吻合。李慶很快就被帶進了審訊室,當過兵的他起初還竭力裝出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當楊洋說出現場的腳印與他的完全吻合後,李慶一下子就癱在了椅子裏。崩了太久的神經忽然鬆懈下來,眼淚鼻涕糊了一大把。

警察幾乎沒再費什麼力氣,李慶就原原本本招了出來。劉隊聽完李慶的講述,覺得他說的像是真話。但即便如此李慶作爲與死者有婚姻關係的人,見死不救的行爲本身已經構成了故意殺人罪。李慶聞聽此言,越發慌了。

“我沒有殺人,一定是,是有人故意想整我!”他叫了起來。

看着此時已六神無主的李慶,劉隊知道接下來纔是獲取有用信息的最佳時機。他點燃一支香菸,同時也示意一旁的楊洋丟給李慶一支後,極有耐心地吸着,一雙銳利的眸子透過嫋嫋煙霧注視着李慶那隻捏住香菸仍在不停哆嗦的手。

過了良久他問道,“這麼說你跟別人有過節?”

剛剛吸完一根菸,情緒已明顯好了許多的李慶正在埋頭思付着如何才能最大可能減輕自己的罪責,劉隊的問話對於此刻的他儼然是根救命稻草。他沒再猶豫就把自己跟郭常明老婆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不僅如此還把幾天前給劉香蘭停工的事也一併說了出來。

當天午飯後,劉隊帶人又去了趟一連。從再次調查到的信息來看,李慶交代的情況基本屬實,郭常明被帶走了。同時他們還了解到一個重要信息,劉香蘭的小兒子王建文是在事發當天回的學校。從案發時間上來看,他有足夠的作案時間。

爲了儘快弄個水落石出,劉隊立馬帶人去了場部學校。教室門被打開的時候,內心惶惶不可終日的王建文第一個看見了身着警服的劉隊。幾天來,他早已從走讀生的嘴巴里聽說了一連有人掉進菜窖已死的消息。這消息太過突然,也太過沉重,完全超乎了一個十六歲少年的心臟所能承載的能力。擔驚受怕了好些日子,他的內心早已接近崩潰邊緣,在看到警察的那一眼,臉一下子白了。少年驚詫的表情,一絲不落地映入了劉隊的眼睛。

王建文幾乎沒做任何辯白,就順從地任劉隊身邊的楊洋給自己戴上了手銬。自從得知掉進菜窖裏的人竟然意外身亡後,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他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而在等待警察找上門的這段時間,他的精神無時無刻不在經受着煎熬。此刻的他低垂着腦袋心理既害怕,又有種像是得到了某種解脫般的那麼一點輕鬆,往教室外走去。在經過歐落英的座位時,他的眼神與張大嘴巴正一臉難以置信盯着他的歐落英碰在了一起,王建文什麼也沒說,臉上是一種歐落英從未見過的平靜表情。很快,他的眼神就從她的臉上離開繼續往教室外走去了。直到王建文的身影在門口消失不見,歐落英才忽然反應過來,起身追了出去。

“爲什麼要帶他走?他犯了什麼罪?”歐落英情緒很激動,一張粉臉漲得通紅。

劉隊沒有說話,一旁的班主任周老師大概已從警察那裏知道了什麼,一臉嚴肅地過來拉住歐落英。

“落英,不要干擾警察辦公。”

王建文擡頭看了眼歐落英,嘴脣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一個字,又低垂下腦袋跟着警察出了教室。

“他到底做了什麼?”歐落英還在掙扎,胳膊卻被周老師死死拽着。

身後響起一片同學們的唏噓聲。

案子很簡單,王建文詳細把自己得知母親被停工後,爲了報復李慶故意掀開菜窖的經過全部交代了。但是當警察問及那根扎進郭小鳳身體的鋼筋時,王建文矢口否認,從頭至尾他也不知道里面有根鋼筋。至於吳昊,王建文隻字未提。

從王建文和李慶的供詞公安局對於案件的始末已基本清楚,兩人在看守所等待候審期間,郭常明解除嫌疑回了家。

劉香蘭知道兒子爲了自己進了公安局,整個人都要崩潰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內心也在爲這件事飽受煎熬,她就是林小米。自從得知王建文被警察從課堂上帶走後,林小米就清楚地明白造成現在這個結局的人是自己。儘管她還不清楚王建文究竟要負多大的法律責任,但郭小鳳死亡的事實卻像壓在她心裏的一塊巨石一樣,讓她喘不過氣來。聽說素梅媽爲兒子的事,已經病了好多天。林小米很想去看看,可她不敢,她不敢面對素梅的母親,更不敢面對素梅。

如果那天不跟素梅說那件事,後來的事就不會發生。這些天,她只見過素梅兩次,但每一次她都是低下頭從她身邊快速走開。就在兩個人眼神相遇的短暫瞬間,她看到了素梅眼裏的怨恨。一貫睡不醒的林小米開始失眠了,一雙明亮的眸子毫無神采,夜裏還老做噩夢。有次,她甚至夢見王建文被槍斃了,她大叫着醒來,出了一身的汗。

楊玉蓮也覺出女兒的異樣了,此刻,正在做飯的她注意女兒已有好一會了,女兒面前攤開的那本書好半天也沒有翻一頁。她在心裏嘀咕起來,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

楊玉蓮忍不住走過去用手摸女兒的額頭,把正在陷入沉思的林小米嚇了一大跳。

待看清是母親後,她一下子撲進母親的懷裏哭了起來。

“怎麼了?你這是。”楊玉蓮心疼地攬住女兒問。

林小米只是一個勁地哭,卻沒法把自己在那天半夜聽到父母說的話講出來。見女兒不說,楊玉蓮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她發現女兒是自從劉香蘭的小兒子王建文被警察抓走後,開始變得鬱鬱寡歡。搞不好這丫頭是真的對那小子有了意思,王建文模樣確實長得不錯,可那小子壓根就不是個踏實的主。這麼一想,她的心裏甚至有些慶幸王建文被抓了。

“你跟媽說,你是不是看上王建文那小子了?”楊玉蓮正色道。

“媽!你胡說什麼呢!”正伏在母親懷中哭的林小米忽然聽母親這麼問,猛然擡頭衝着楊玉蓮叫了起來。

“我就是問問,問問嘛,你這孩子怎麼就急眼了?”見女兒反應這麼強烈,楊玉蓮趕緊說好話。

“人家都那樣了,你還……”林小米說着又哭了起來。

“好好好,沒有,沒有最好。我就說嘛,那小子根本就不靠譜。”楊玉蓮一邊哄着女兒,卻不忘把想說的話說給了林小米聽。

“媽,你還有沒有點同情心?”林小米瞪圓了眼睛,怒視着母親。

“我怎麼就沒有同情心了,你當鍋裏的雞湯我是給誰燉的?”

“給素梅她媽?”臉上還帶着淚痕的林小米疑惑地問。

“不是她,還能是誰?”楊玉蓮佯裝生氣,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起身去竈房看她的雞湯去了。

林小米也跟着母親進了竈間。

“這燉雞湯還得是老母雞,嘖嘖,聞聞這味香的吆。”楊玉蓮說着,拿起保溫飯桶就往裏面盛起了雞湯。

“我盛好後,你趁熱給素梅她們娘倆送過去。”楊玉蓮一邊說,一邊手腳麻利地收拾着飯桶。

林小米猶豫起來,她不知道見到素梅究竟該說什麼。

“拿着呀!”楊玉蓮見女兒站在原地不動,很是奇怪。

“媽,要不還是你去吧.”林小米低聲說。

“這孩子,那你先盛碗雞湯喝,媽去送。”楊玉蓮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明白過來什麼似的,說完這些話後轉身出了屋。

林小米沒有胃口,她徑直來到窗前,外面又開始下雪了。不知爲何,她感覺今年冬天雪下得格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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