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奎律髓77·卷24送別類,幾首宋人七律,中間二聯很關鍵

前言

今天,繼續欣賞幾首送別類的七言律詩,都是北宋時期的名家之作。

黃庭堅、張耒是蘇門四學士(另兩位是秦觀、晁補之)中的二位,陳師道則是蘇門六君子(四學士+陳師道和李廌zhi)之一。

七律的中間二聯,是關鍵所在。雖然一首詩不能割裂來欣賞,但是中二聯是否精彩,影響到整首詩的質量。

 一、送顧子敦赴河東三首之一    黃庭堅

頭白書林二十年,印章今領晉山川。

紫參可掘宜包貢,青鐵無多莫鑄錢。

勸課農桑誠有道,折衝樽俎不臨邊。

要知使者功多少,看取春郊處處田。

頭白書林二十年,顧臨字子敦,曾任國子監直講、同知禮院,多年參與修撰、編校等工作 。因此說其:頭白(於)書林二十年

印章今領晉山川,今領晉山川(之)印章,表示升遷。元佑元年,顧臨擔任河東轉運使,主管山西一帶,黃庭堅此句有祝賀之意。皇帝的印爲璽,官員的印稱之印、章、寶等。

頷聯說當地物產:紫參可掘宜包貢,青鐵無多莫鑄錢。參多,適合進貢,鐵不算太多,不可私自鑄錢。這個七言句可以縮爲五言:紫參-宜包貢,青鐵-莫鑄錢。

頸聯爲顧臨指點經營之道:勸課農桑誠有道,折衝樽俎不臨邊,要注重農事,而不要在軍事上惹起爭端。衝,爲戰車,折衝,擊敗對方,只在宴席(樽俎)上最好,用談判來解決問題,而不是靠兩軍交戰(臨邊)。

尾聯則說爲官之功績,要看當地的農田管理如何,即百姓是否安居樂業。

從整首詩的章法來看,首聯祝賀升遷河東,頷聯說河東物產豐富,頸聯說爲官治理之道,尾聯說立功關鍵在於改善百姓生活。

二、寄送定州蘇尚書 陳師道

初聞簡策侍前旒,又見衣冠送作州。北府時清惟可飲,西山氣爽更宜秋。功名不朽聊通袖,海道無違具一舟。枉讀平生三萬卷,貂蟬當復自兜牟。

這是陳師道寫給蘇軾的一首詩,方回解釋說:

元佑八年九月,東坡出知定州。時宣仁上仙(北宋宣仁太后去世),時事已變(宋哲宗親政,國政改變),勸東坡省事高退,其意深矣。明年乃有惠州之謫,久之又謫海外。然當是時,坡雖欲退身,殆亦無地自藏矣。此乃國家大氣數也。

剛聽說您在皇帝眼前擔任重要職務(任翰林學士、知制誥),又見您離開京城去作知州。蘇軾得罪了新舊兩派,於是自求外調,先後去了潁州、揚州、定州作知州。

頷聯寫定州,定州北臨契丹,爲宋邊陲之重鎮。北府時清,西山氣爽,表示邊關寧靜,治理有道。

功名不朽聊通袖,海道無違具一舟。爲官顯赫,功勞名聲不小,不要忘記歸隱之志。海道乘舟,典出《晉書·謝安傳》,謝安東山再起後,時時不忘歸隱。元祐六年(1091年)蘇軾《八聲甘州·寄參寥子》中也曾經寫過:約他年、東還海道,願謝公、雅志莫相違。 

枉讀平生三萬卷,貂蟬當復自兜牟。尾聯的意思是,想不到讀了一輩子書,如今到邊關重鎮定州來守邊。看來以後的前途,要靠在定州立下的戰功了。

貂蟬,不是美女,而是官員帽子上的飾物,兜牟,爲武將之頭盔。典出體《南齊書·周盤龍傳》:

盤龍表年老才弱,不可鎮邊,求解職,見許。還爲散騎常侍、光祿大夫。世祖戲之曰:“卿著貂蟬,何如兜鍪?”盤龍曰:“此貂蟬從兜鍪中出耳。

這首詩的頸聯是關鍵:功名不朽聊通袖,海道無違具一舟。方回說陳師道此詩,有勸蘇軾激流隱退之意。不過蘇軾身不由己,學不了王維和白居易,結果後來被一貶再貶,一直被趕到了海南。蘇軾一直等到宋哲宗去世後,才被允許北歸,但那時的他已經油盡燈枯,客死途中了。

三、送三姊之鄂州 張耒

兄弟分飛各一方,來老分袂苦多傷。兩行別淚江湖遠,五月徵車岐路長。休嘆伯鸞甘寂寞,所欣楊惲好文章。北歸會有相逢地,只恐塵埃發易蒼。

張耒另有一首《送楊補之赴鄂州支使》,這個楊補之就是張耒的三姐夫。頸聯提到“休嘆伯鸞甘寂寞”,就是把姐夫楊補之比作漢朝梁鴻(字伯鸞,賢丈夫的代表人物,妻子爲舉案齊眉的孟光)。

這首詩另有一個人物,方回也提到:

此即文潛之姊,甥克一能文,故有五六一聨,用事極佳。

甥克一,即與張耒非常喜愛的外甥:楊道孚。楊道孚字克一,又字念三,能詩善畫。頸聯的“所欣楊惲好文章”,即把楊道孚比作漢朝的楊惲(丞相楊敞之子,史學家司馬遷外孫)

方回評價張耒的頸聯用典很好。梁鴻是有名好老公,楊惲是有成就的名人之後,同時也姓楊。不過這個楊惲最有名的文章,卻是《報孫會宗書》,惹惱了漢宣帝,結果被腰斬。似乎有點不太吉利。

方回選錄的陳師道另一首《送曹子方赴福建運判》中,頷聯也被方回稱讚“三四用其姓事尤切”,其句爲:

橫槊尚傳瞞相國,紫髯不是畫將軍。

上聯爲橫槊賦詩的曹操,下聯是唐左武衛將軍曹霸(著名畫家,也是曹操的後代)。用人物典故,取同姓者爲佳。

四、送曾宏甫守天台 曾幾

莫作陽關墮淚聲,丹丘勝事要君聽。興公賦裏雲霞赤,子美詩中島嶼青。天近豈無宣室召,地偏猶有草堂靈。鑾坡飛上勤回首,記取來遊舊客星。

這首詩方回關注的還是用典:

三四於台州切。

天台,即今天的浙江省台州市的天台縣。頸聯用典,都是關於古人描寫台州的故事。

興公賦裏雲霞赤。興公賦,指晉朝孫綽(314年~371年字興公)《遊天台山賦》中有句“赤城霞起而建標,瀑布飛流以界道。”

子美詩中島嶼青。子美詩,杜甫《題鄭十八著作丈故居》中有句“台州地闊海溟溟,雲水長和島嶼青。”

天近豈無宣室召,地偏猶有草堂靈。曾幾是南宋詩人,台州距離臨安不遠,所以說天近,宣室召,即皇帝召見;地偏,指居所偏僻,草堂,指隱者所居,不是特指杜甫草堂。

結束語

古人的這些送行詩,大多是送人歸鄉或者送人就職。首聯一般點題,說明送行或辭別;中間二聯,會對目的地作些描述,然後提點建議;尾聯祝福期許或者感慨。

結束時,依照慣例作詩一首爲今天作業。送行類習作77七律《同事離職歸故鄉大同》:

一別明朝歸大同,十年漂泊太匆匆。

島城風月寒暄裏,晉國山川舊夢中,

除卻此身無長物,但留鄉思念家翁。

浮雲名利不由已,何似君心能悟空。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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