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成長】這些年,我是如何治癒自己的?

      但凡與我近距離相處過的人,都認爲我是一個心性堅韌,性情隨和,表達得體,豁達通透的人。這個評價我不拒絕,因爲我的自評報告也是這麼寫的,但僅限於近些年。昔日的我,與現在可謂判若兩人。

      年輕時,我個性強,又很愛面子,什麼都想做到讓別人無話可說,這也導致我的勝負心很強。爲了讓別人滿意,也爲了勝人一籌,我總是起早貪黑,拼時間和體力沒日沒夜去追趕。我可以爲了寫一篇工作總結熬夜到兩三點,可以爲了備好一節課放棄節假日的消遣,可以爲了護學生周全得罪身邊所有人,可以爲了提高學生的成績壓榨學生所有的休息時間……我很多的“可以”,都是爲了要一個很可以的“結果”。“結果”我是要到 了,但我活得並不開心。別人看我風頭無兩,我卻踽踽獨行心有慼慼。

      這種生命狀態持續了三四年,我覺得很累,很孤獨,我經常捫心自問,這難道就是我的人生理想?這個理想究竟有什麼意義?如果它真的有意義的話,爲什麼我達到目的之後沒有那種高歌一曲的自我陶醉?我要不要放棄這種努力,從此一生隨大溜?一番冥思苦想後,我終於想明白了,我的努力並沒有問題,因爲不論我有多麼強烈的好勝心,都是光明正大的競爭,從未背後嚼舌根,也從未暗中使絆子,我甚至連這種心思都沒產生過。但我所謂的努力,只是在證明自己,而非發展學生。我的努力很低階,目標也很狹隘。我雖然每天都在勤奮地做事,但我從未思考過我做這些事究竟是爲了什麼。我更未思考過我要把學生培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就像一個安裝了程序的人工智能,按指令做事,絕不誤事。

      我心中生出來的孤獨和慼慼,並非過分努力給身邊人造成壓力所致。事實上我身邊的同事,包括我的家人,都沒有覺得我努力有什麼不對,在他們的認知世界裏,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而是我逐漸不滿意自己的所作所爲導致的。我隱隱地認爲,我應該把我努力工作的意義搞明白,我不能做一具只聽上級指令行事的行屍走肉。

      自從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之後,我就開始尋找良方進行自救。我想過諮詢專家,但我根本走不出去,專家也請不進來。我也偷偷去過市裏最牛的私立學校應聘,不料試講就卡殼了。我還氣勢磅礴地想過,老子要“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但我不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闊,翅膀和魚鰭都沒有準備好,憑什麼高飛和躍動?思來想去,唯一能夠進行自我救贖的,恐怕只有去讀書了。或許是福至心靈吧,現在看來,我當初那靈光一閃的念頭竟然爲我找準了成長的方向。也感謝我的母親,打小我就被她訓練出了超強的行動力。於是我開始了功利性的閱讀——需要什麼讀什麼。我需要提高對教育的理解,就買教育理論的書來讀。我需要提升我的教學水平,就買教學設計和課堂實錄來讀。我需要解決帶班中的問題,我就買班級管理方面的書來讀。我需要解決青春期學生的問題,我就買關於青春期和兩性方面的書來讀。

      通過大量的閱讀,我終於明白我作爲一個教師的意義所在了。教師的意義,首先是喚醒學生人性中向美、向善的力量,將他們培養成好孩子。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必須以立德樹人爲根本任務,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其次是要喚醒學生羣體的上進心和對未來的憧憬之心。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必須要幫助學生找到人生的意義,培養他們的擔當和創新精神。老師在傳授學生知識的同時,還要培養學生的可持續發展能力。有責任,有擔當,有憧憬,有可持續發展力的好孩子,纔有美好的未來。我努力工作的意義,就是讓我的每個學生都有美好的未來。

      只輸入不輸出,這樣的讀書是低效的,很容易成爲紙上談兵。就像網絡上流行一句話:讀了很多書,懂得很多道理,卻過不好自己的一生。這是因爲只跟文字交流,卻不付諸行動。我不僅讀書,還把書中學到的一招一式用到我的工作實踐中,有些一用就有效,有些用了適得其反。爲什麼同樣的工作場景,同樣的方法卻不奏效呢?我該如何改進呢?我學別人的東西究竟要學什麼呢?這就是思考。有了行動,又有了思考,我就把我的行動與思考記錄下來,既有敘述,也有反思。葉瀾教授曾提出這樣的觀點:“一個教師寫30年教案不一定有效果,但堅持寫三年教學反思一定能成爲優秀教師。”我根據我的成長路徑調整一下葉瀾教授的話,一個教師任勞任怨幹30年不一定受學生歡迎,但堅持讀書並寫三年教育反思,一定能成爲學生歡迎的人師。再持續發力,就能成爲自己心中的明師,別人眼中的名師。

      我年輕時,性情剛硬,性格急躁。經常因爲做事沉穩不足,毛躁有餘招到領導和同事的吐槽,以及學生的不滿。每次急得行不對路,口不擇言後,我也很懊惱,但就是本性難移,惡習難改。

      怎麼辦?怎麼辦?每當午夜夢迴之際,我都在向內尋找答案,但總是無功而返。有一天,校長喜滋滋地對大家說,他把學校外面的一塊荒地談了下來,農戶免費給老師們種菜,願意種的就去認領一小塊荒地。我從小就懂得“人勤地不懶”的道理,我肯定要認領一塊菜地種上自己喜歡喫的蔬菜。

      自那以後,我的業餘時間就在菜地裏忙碌。當我看着綠油油的菜地,聞着各種蔬菜的清香時,猛然發現,我的耐性比以前真是好太多了。我突然就明白了,慢工細活可以緩和我的剛硬,也可以剔除我的毛躁。我若真想變成一個行事有序,說話有度,爲人有節的溫和之人,我就得通過“慢工細活”刻意磨練自己。

      織毛衣是個特別需要耐心的活,於是我又利用閒餘時間爲家人織毛衣,並且特意買那種細毛線來織。織好一件成人毛衣,需要花去我一個半月的休息時間,但我很有成就感。一是我織的毛衣很漂亮,深得家人喜歡;二是我織毛衣的手藝越來越精湛,令女同事們羨慕;三是我的毛躁之氣越來越少,深受他人好評。粗略統計,大大小小的毛衣,我先後織了50餘件。在此,我不妨嘚瑟一番,我織毛衣的手藝,在我的原單位,那是有口皆碑。起針、收邊,領口和袖口的收針,我都練出了絕活,不少女同事都要向我取經。

      除了織毛衣外,我還迷戀上十字繡,尤其是那種用縫紉線在鞋墊上繡圖案的精細活,更是需要耐心和恆心,否則就會半途而廢。我從剪鞋樣,到粘布殼,再到製作鞋墊,最後一針一線繡出美麗的十字花鞋墊,一雙40碼的鞋墊需要花費我2個月的業餘時間。從鞋墊的正面看,我的手藝與大多數人相差無幾,但若反過來再看鞋墊的背面,我的手藝就要超過大多數人,因爲鞋墊背面全是豎直的針腳,絕無雜亂之痕跡。細數一番,長長短短的鞋墊,我先後繡了30餘雙。很多人看到我繡的鞋墊都會感嘆,這簡直就是藝術品啊。

      開荒種菜,織毛衣,繡鞋墊,這些活都需要耐心和細心,以及一顆等待之心。而我,恰恰喜歡做這些事,持久而認真,這就有效的磨鍊了我的心性。

      現在,我再也不是那個做事衝動,說話隨心的人,我學會了剋制,隱忍和適度的妥協。

      我年輕時,牙尖嘴利,說話一針見血,還總愛揭短。別人把話說到心坎上,我把刀插到心窩裏。我還自鳴得意地給自己立了一個真性情的人設,說我是刀子嘴,豆腐心。

      刀子嘴只管自己說了解氣,哪管別人是否生氣。因此,我每次說話都只管自己爽,完全不顧及他人感受。至於豆腐心,我早先認爲它是溫軟的,我視自己爲一個外冷內熱的人。但我後來明白,這個豆腐,它是塊凍豆腐,很冷,很硬,一旦砸出來,就要把人砸個血窟窿。我當然不願意向別人兜頭砸過去,我再不堪,骨子裏也是一個極其善良的人。但沒有人教我如何把內心的善良用最甜蜜最溫潤的方式表達出來。

        我在這方面碰了很多壁,得罪了不少人,終於下定決心要換一種說話方式來與他人和諧相處。既然我說不好話,那我就少說話。我用心聽別人說話,好聽的,不好聽的,我都聽進耳朵,然後在心裏反覆琢磨:哪句話帶刺,傷人;哪句話帶甜,喜人;哪句話有哲理,啓發人。身邊那些人緣好的,說話就像灌糖水一樣的人,就是我的師傅。我悄悄地觀察他們說話的表情,感受他們說話的語氣,分析他們說話的內容。慢慢地,我就發現了其中的訣竅:表情要鬆弛,語氣要溫和,內容要友善。最爲關鍵的是,絕不對別人的言行進行價值判斷,也不對別人指手畫腳。對比之下,我之前說話語氣很衝,喜歡進行價值判斷,還喜歡下結論,甚至連人家的可怕未來都預設好了。

        當我學會了正常說話,同事不再疏遠我,學生也不再抗拒我,家人也覺得我很可愛,我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原來幸福一直都在,只是我以前不知道怎麼獲得。

      我年輕時,也是文學青年一枚,難免多愁善感,加上愛好少,不合羣,心中難免鬱悶,怎麼辦?我就讓自己立刻幹活,一刻不停地幹活。在學校,我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不停地幹,把自己置身於忙碌之中,沒有時間去鬱悶,更沒時間去胡思亂想。在家裏,只要我覺得心煩、迷茫,立馬就去搞衛生,眼見着自己親手把屋子裏的贓物掃掉,污跡清除,心裏就覺得特別亮堂。我還特別喜歡洗碗,看着碗盆上的油污被洗潔精除去,再被流水沖走,那個過程特別治癒。

      我空虛,就立即動手幹活,我的存在感和價值感就生出來了。我鬱悶,就立即去做家務,把家裏每個角落都收拾乾淨,心裏就特別明亮,也特別愉悅。總之,就不讓自己閒着去生悶氣。很多人都說我很大氣,其實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比生氣更重要,我也沒時間去關注那些令人生氣的事情,更沒精力去計較那些鼠肚雞腸的事兒。

      我初爲人師時,特別不接受我的學生不喜歡我。我覺得我對學生付出的是100%,那麼學生就要100%喜歡我。我接納並尊重每個學生,那麼每個學生都要接納並喜歡我。那時,只要我得知某個學生不喜歡我,甚至還在私底下非議我,我就會寢食難安。我覺得我是一個失敗者,很沒面子,沒有勇氣去面對工作中的困難,慢慢地,意志就變得很消沉,行動也變得遲緩。

        這種認知心態,是爲師之大忌。它會讓教師變得患得患失,既容易消極頹廢,也容易放棄原則。我經常被學生的情感牽制着,搞得心裏很不痛快,我知道這是一種病態心理,需要治療。只是,我該如何療愈心中的疾病呢?

        這個答案又回到了文章的開頭,那就是讀書。我一直都認爲,只有讀書,才能讓自己看到一個更大的世界,才能從智者那裏找到打開人生困頓的密鑰。阿德勒的《自卑與超越》讓我徹底擺脫了內在的自卑。岸見一郎和古賀史健的《被討厭的勇氣》讓我徹底治癒了心中“每個學生都要喜歡我”的非分之想。認知問題一旦得到解決,我的心胸就遼闊了,心態也陽光了,格局也大了。我不再因爲某個學生不喜歡我,我就放棄自己的責任,也不再因爲某個學生非議我,我就小心翼翼左右兼顧。不管學生樂意不樂意,我始終堅持以“立德樹人”爲根本任務,把他們培養成一個遵紀守法的好人,一個對未來有憧憬之心的“四有”好學生。如果他們膽敢違反公德,不講私德,甚至還有違大德,我對他們必嚴懲不貸!我纔不管他們喜歡,或者不喜歡。我要堂堂正正教書,堂堂正正爲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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