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蹤擷趣 · 逐“鹿”

行者無疆tj 文/攝影

(在奈良鹿苑逗鹿)

我喜歡動物,談不上“酷愛”,但見到小貓小狗還是撫之逗之,雖不曾豢養,但其萌寵之態也會讓我快樂。

年少時,小動物也曾伴我生活。

寒暑假回老家,看着母雞領着雞雛在院裏溜達,我會去撒上一把玉米粒兒;出村玩耍,小狗阿黃總跟在我的屁股後頭,右手的秫秸棍上拴着“老家賊(麻雀)”,真有點“左牽黃,右擎蒼”(蘇軾詞)的少年輕狂。至於放豬放羊放牛,更是樂得屁顛屁顛的事,跟着叔伯哥哥們出三屯(營)上景忠(山)撒野地去玩,還真得感謝那些“畜生”們。


(參觀敖魯古雅鄂溫克族民俗村“馴鹿文化博物館”)

天津老院兒旁有條小河,一年老爸買來鴨雛兒,每天提籠到河裏放鴨便成了大事,夏季過去,鴨雛長成壯鴨,公的入鍋烹成美味,母的留下生蛋,每天出欄時,我都摸摸屁股,不讓她們把蛋生在外邊。我手持綁條紅布的竹竿,趕鴨子下河,嘴裏唱着兒歌,“人民公社養了一羣小鴨子,我每天早晨趕着它們到池塘裏,小鴨子向着我嘎嘎地叫,再見吧小鴨子我要上學了。”(《小鴨子》)


(鹿苑裏的日本女孩)

後來真的上學了,六一時去水上公園的動物園,獅虎山,大鳥籠,爬行館,最吸引我的是“猴山”,看猴子打架、搶食、捫蝨、盪鞦韆,一玩就是半天。工作以後纔去的北京動物園,在川西的若爾蓋騎馬,在騰格裏沙漠騎駱駝,在雲南西雙版納騎大象,人長大了,這動物玩得也有點大了。


(好色之“鹿”)

我以爲“大傢伙”裏,鹿是最溫順的,早年見識它是在動物園,隔網相望,它我都是親熱的眼光。折來柳枝,插入網眼,去挑逗鹿兒來食,公鹿的犄角支棱着礙事,近不得前,小鹿揚脖兒正好夠到,嗅了嗅嚼起那串新綠(莫非這就是《詩經》說的“呦呦鹿鳴,食野之苹”?)從那一刻,我對鹿有了好感,獅虎兇猛近不了身旁,猿猴警覺搶了就跑,哪像鹿兒喫有喫相,這般斯文,要不怎麼叫它們“馴鹿”呢。


(上圖,鹿在東大寺。下圖,女孩與鹿)


第一次與鹿兒親密接觸是東渡扶桑時候。

那天爲拜謁鑑真大師奔了奈良,順訪東大寺,沿途有鹿羣與遊人嬉戲。鹿兒不分長幼全是一副自由自在的樣子,有的在追着小孩子討要鹿餅,有的看見“花姑娘”眉來眼去,碰見老人一副低眉順眼的溫情,遇到小夥兒奪食就跑逞強着腳力。它們好像是東大寺的熟客,在門廊下徘徊,在碑亭裏休息,在湖邊呦呦地鳴叫,還在烤白薯的爐子前取暖,全不把自己當外人。


(鹿有愛情和夫妻的寓意)

我是買了鹿餅的,一種“仙貝”模樣的東西,奈良公園的1300頭鹿都喜食它。自打我在老婆婆的攤上買了鹿餅,鹿似有知,一頭大鹿帶着小鹿一直尾隨,找個了美景拿出鹿餅引誘小鹿拍照,當我用手機自拍時,老鹿閃電似的從我包裏叼出剩下的鹿餅飛奔而去,弄得我一臉茫然呆在那裏。小鹿似在替媽媽贖罪,慢慢地喫餅,呦呦的叫着,大眼睛深情地望着我,有感謝也有愧疚,喫完不住地點頭謝我。


(小鹿深情地望着我)

小鹿嚼罷離去,不時回頭望我,我無可無不可地隨它而去,轉過東大寺,來到一排石燈籠簇擁的臺階,階前有碑曰“二月堂”,我拾階而上至堂前,憑欄望去奈良古城盡收眼底,正沐浴在晚霞的猩紅中,真是絕美的景色。此刻我驀然回過味兒來,小鹿爲報答我特引我到這,鹿亦有知,善解人意。


(鄂溫克族最後一位女酋長)

還有一次“逐鹿”,是在內蒙根河的“敖魯古雅鄂溫克族民俗村”。

鄂溫克人以馴鹿爲生,他們的歷史與習俗都與鹿息息相關。村裏的馴鹿有幾十頭,散養在樺樹林中,遊客們可以餵食鹿兒,與它們拍照,聽村民講述馴鹿的故事,還有一間非常像樣的博物館,鄂溫克族的歷史與實物非常豐富。

敖魯古雅的一切,讓我記起遲子建的《額爾古納河右岸》,小說獲得第七屆茅盾文學獎,記述了鄂溫克族與鹿相依爲命的百年曆史,和他們的最後一位女酋長。馴鹿之於鄂溫克族,好比犛牛之於藏族,駱駝之於蒙古族,愛斯基摩犬之於因紐特人,是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美好詩篇。


(馴鹿)

古有“逐鹿中原”的成語,那個“鹿”意指地位或政權,羣雄並起,爭奪天下。現今已少有那樣的野心,鹿對我們變成了實指,雖然也是“逐”之,但看到的是它溫順形象,和善良柔美且內斂的氣質,以及幸福長壽的寓意,褪去了那股血腥。另外,鹿字本身還有“旅行”的含意,《說文》曰:“鹿,旅行也。鹿之性見食急,則必旅行。”意思是鹿見到食物急於獲得,故急急忙忙趕到食物跟前。所以,“逐鹿”大約也在引導着我們奔向美好和喜歡。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