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根萵筍

昨天返程,帶了很多東西回來,其中有五根萵筍。

昨天晚上做飯的時候,準備炒萵筍。五根中,有三根比較粗壯,另外兩根是葉子偏多,可以下麪條用。我先將萵筍葉擇下來,能用的放在一起。

只是,一片一片擇葉子的時候,好幾片葉子柄和萵筍杆之間,會藏着一小張約1平方釐米的紅色紙片。我當然知道,這張小小的紅色紙片是什麼。

只是,看到這些小小的紅色紙片時,我還是會動容,會有些難過。

因爲,這些小小的紅色紙片,是一個多月前留下的火炮紙。那時的萵筍,剛剛種下不久,葉片也就五六釐米長吧。它們就種在屋前旁邊的空地上,兩旁是公路。

而一個多月前,正是公公去世的日子。那些天,每天都是鞭炮齊鳴,屋前、靈堂前,都放鞭炮。這些萵筍們,是聽着那些鞭炮聲長大的。

這次回去,萵筍已經長得老高,枝葉繁茂,只是受冬天霜的影響,最底端的葉子已經沒有多少生機。

離萵筍地不遠的小山坡上,公公就“住”在那裏。也就是說,這一個多月,他是看着這些萵筍長大的。

下葬那天,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響徹整個村莊。後面修山的時候,我不在,但我能想象那座墳山落成的那天,也會燃放很多鞭炮。這些萵筍們,也一定體會到了我們寄託的無限哀思。

臘月十九,我回到鄉下。一個人去了公公的墳地,給他燒了紙,也對他說了一些話。

臘月三十那天,先生、兒子、姐姐、妹妹和侄兒,我們六個人將公公的墳進行了打掃。因爲落成比較緊急,所以那些石刻,沒有被磨過,顯得有些粗糙。我們拿着刷子,戴好口罩,戴好帽子,分工合作,把殘留在石刻上的泥沙刷去,整個墳山看上去就顯得精緻起來。最後,我們給三幅對聯的底板塗上黑色的油漆。我說我們是業餘工,但幹出了專業的水平。這樣黑白對比,石刻上的字就更醒目一些。那天,我們忙活了近2個小時,且每個人都是“灰頭土臉”,手上沾滿了黑色的油漆,但我們都心存敬畏,心存掛念,都希望長“住”這裏的公公能夠“活”得更快樂。

臘月三十一,過年這天,團圓飯前,我們端了一杯酒、一碗肉、一碗飯去祭拜他。也燒了很多紙錢,希望他在陰間做什麼事都不愁錢,有酒有肉,無牽無掛。

其實,我還是會感覺到他的存在。記起他拿起掃帚將屋前屋後打掃得乾乾淨淨,記起他約他的三五好友到家裏來小聚,記起他在屋內忙裏忙外,記起他抽菸,講話的樣子……可是,他選擇了去“住”在小山坡上,我們從此不能相見,不能說話,不能表達,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裏了。

三根萵筍,剛好炒了一盤。我不敢說萵筍裏藏着小小的火炮紙,我怕讓先生傷心。

這萵筍,喫起來,別有一番味道,那是我們的哀思與祝福合成的一盤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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