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6日 星期一 陰 2-12°C
“打電話有事嗎？我上課，手機設了靜音。”下午單位組織學習，結束時，看到手機上有母親的兩個未接。
“沒......沒事。”母親吞吞吐吐，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到底啥事？”我往嘴裏塞了口饅頭問。
“......就是問問......你回不回來喫飯。”母親喝了一口湯，擡頭看我一眼。
“說吧！”我看着她。
“下午，你爸說他昨天一天一夜沒睡着覺，讓我去給他買治瞌睡的藥。”母親一臉生氣。
“我爸現在喫的藥就有鎮靜的成分，可不敢再喫治瞌睡的藥。”
“我也是這樣說的。你爸晚上明明睡得很好，他說他沒睡着，還要喫瞌睡藥，我不去給他買，他還發脾氣，最後我去給他買了一盒。”
“爸老是自己亂吃藥可不行，你給他了？”
“給了。在老家時，他就讓你妹給他買各種藥，不買，就像瘋了一樣，一個接一個打電話催你妹買藥。”
“半個月前，爸喫低度鎮痛藥就行。半個月以來，換成中度鎮痛藥。昨天，醫生給他換了強力鎮痛藥，可他還是那樣，好像藥對他沒用。”父親前天出的院，出院後一天沒喫任何藥，也沒聽到他哼哼。今天卻又開始了。
我覺得父親的痛和他的心情關係很大，高興時，一天都不哼一聲。我一直不主張現在給父親用重度止痛藥，根據他的表現，喫中度的就足夠了。現在就把藥喫的這麼足，以後無更高級別的止痛藥吃了該怎麼辦。
“我下午給你爸說，你想把老家的房子收拾一下，你爸不讓收拾，說等他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還守着個大房子幹甚麼！”
“你們倆就輪流着定日子吧！什麼走不走的！”我有些不滿。
“不是我們要定日子，你們小，見的太少了，我們經歷多了，像你爸這樣，癌症復發又轉移了的，根本活不了多長時間。最多活到年底，你別不信。”這樣的話，母親說了不止一次，我聽到這話就生氣，覺得她純屬愚昧。
“病是醫生說了算，不是你們說了算！”我不想再聊下去。
“沒看你爸一直瘦，瘦就扛不住，很快就不行了。”
“瘦是因爲爸不好好喫飯，老喫糊塗麪條有什麼營養，我爸其實喜歡喫肉，可你老讓他吃麪條。”
“你爸一會說麪條好喫，一會兒說餃子好喫，伺候不下。今天你妹做的炸醬麪，他在屋裏跟我說可好喫，出來門跟你們說肉太多蓋了醬味不好喫，你說他到底是啥意思？”
“我爸想起一出是一出，你別較真就行了。他說個啥，你還非得和他論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贏了，他就哼哼唧唧折騰你，還是你輸了。”
“反正，他想要啥藥我就給他買，看他還能咋折騰，還能折騰幾天......”
中午，朋友打電話來，問我這週末是否有空，如果有空的話就帶着設計師到我老家去一趟。
年前，母親打電話說，他和父親回老家時，發現南邊鄰居家把房子又加高了，我老家的院子已經曬不到一點太陽了，父親想曬暖時，還得到二樓的樓梯拐角去坐着，且只能照到20分鐘左右的太陽。
老家的房子是80年代初建的兩層半樓房，是我們那一片建的最早的樓房。後來人們都富起來了，前後左右的鄰居不但把地基墊的很高，房子也越建越高。前些年父母一直在市裏住倒也無所謂，現在回去了，想在自家院子曬個太陽都實現不了的話，就有點不夠宜居了。
我當時就聯繫了搞建築的朋友，讓他幫忙找個設計師，去我老家看看院子的方向，設計個宜於老人居住的房子，重新整治一下。
如果父親去年8月沒有查出來癌症，他依舊該喫喫該喝喝，爬山下河都不耽擱，依舊是健康的父親。但自從確診癌症，他卻一日比一日頹廢，時時刻刻用唉聲嘆氣的表現強調：我病了。
母親總是用計算父親喫的藥每一片、每一天得花多少錢，來刺激父親好好活，父親卻用不治了來對抗。這是父親的武器。
我給父親買了20天的止痛藥，他竟私自加大藥量，10天喫完了，讓我再去買。我說他不該這樣亂喫，要遵醫囑。父親生氣的一天不出房間的門，他衝母親說：“喫個藥，還得給我算着天數！這病不治了。”
母親則說：“不治就不治了，到時候治不好，閨女們人財兩空。”
不知道爲什麼父母會這樣想，他們憑什麼擅自給人生的長度畫上句號！他們一廂情願的判斷父親活不到年底，醫生同意了嗎？我們女兒們同意了嗎？閻王爺同意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