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杉版資治通鑑【1826】魚朝恩惡貫滿盈。2023-02-09

大曆五年(公元770年)

1、

春,正月五日,羌部落酋長白對蓬等各自率領自己部落歸附唐朝。

2、

觀軍容宣慰處置使、左監門衛大將軍兼神策軍使、內侍監魚朝恩,專典禁兵,寵任無比,皇上常與他商議軍國大事,勢傾朝野。魚朝恩喜歡在大庭廣座之中大談時政,陵侮宰相,元載雖然能言善辯,在魚朝恩面前,也拱手沉默,不敢迴應。

神策都虞候劉希暹,都知兵馬使王駕鶴,都有寵於魚朝恩;劉希暹遊說魚朝恩在北軍設置監獄,指使街市惡少年告發富室,誣陷他們以罪名,然後逮捕關進地牢,酷刑拷打,讓他們招供認罪,籍沒他們的家產入軍,並分一部分賞給告密者;監獄設在禁軍重地,沒人敢說。魚朝恩每次上奏事情,都認爲皇帝必定批准;朝廷政事沒有讓他參加的,就怒道:“天下事有不由我決定的嗎!”皇上聽聞,由此不悅。

魚朝恩的養子魚令徽年紀尚幼,爲內給使,官服爲綠色,與同事爭吵,回家告訴魚朝恩。魚朝恩第二天見皇上說:“臣的兒子官職太低,被同僚陵辱,乞請賜給他紫衣。”皇上還沒回應,有司已經拿着紫衣上前,魚令徽穿上,拜謝。皇上強笑說:“兒子穿上紫衣了,這下稱心如意了吧。”而心中更加不平。

元載測知皇上的態度變化,乘機上奏說魚朝恩專恣不軌,請將他剷除。皇上也知道天下人對魚朝恩的怨怒,於是令元載制定方略。魚朝恩每次入殿,常派射生將周皓率一百人衛隊,又派他的黨羽、陝州節度使皇甫溫握兵於外,作爲聲援;這兩人,元載都以厚重賄賂結交,所以魚朝恩的陰謀密語,皇上一一聽聞,而魚朝恩毫無察覺。

正月二十七日,元載向皇上獻策,改任李抱玉爲山南西道節度使,任命皇甫溫爲鳳翔節度使,表面上是加強皇甫溫的權力,實際上是讓他接近京師,以協助自己。元載又建議割郿縣、虢縣、寶雞、鄠縣、盩厔隸屬李抱玉,興平、武功、天興、扶風隸屬神策軍,魚朝恩喜於得到土地,完全沒把元載放在心上,驕橫如故。

3、

正月二十八日,加授河南尹張延賞爲東京留守;撤銷河南等道副元帥,把元帥府所屬部隊劃歸東京留守。張延賞,是張嘉貞之子。

4、

二月五日,李抱玉移鎮盩厔,軍士憤怒,大肆搶掠鳳翔街市,好幾天才平靜下來。

5、

劉希暹察覺皇上態度有變,告訴魚朝恩,魚朝恩開始疑懼。但是皇上每次見他,恩禮更加隆重,魚朝恩也安心下來。皇甫溫到京師,元載留下他,沒有遣返鎮所,與皇甫溫及周皓密謀誅殺魚朝恩。定計之後,元載報告皇上。皇上說:“好好幹,不要反受其禍!”

三月十日,寒食節,皇上在宮中設置酒宴,宴請尊貴近臣,元載留守中書省。宴會結束,元朝恩將要還營,皇上留下他議事,斥責他有異圖。魚朝恩自辯,言語頗爲悖逆傲慢,周皓與左右將他生擒,絞死,外面沒有人知道。皇上下詔,罷免魚朝恩觀軍容使等職務,仍任內侍監。詐稱“魚朝恩受詔之後,自縊身死”,把屍體還給他家屬,賜錢六百萬,作爲喪葬費用。

三月十四日,加授劉希暹、王駕鶴御史中丞,以安慰北軍軍心。

三月二十三日,赦免京畿監獄囚犯,赦免魚朝恩所有黨羽,並且說:“北軍將士,都是聯的爪牙,一切跟以前一樣。朕現在親自統御禁軍,不要憂懼。”

華杉曰:

魚朝恩是典型的小人得志,小人的特點,就是孔子說的:“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皇帝對他寵任無比,他就對皇上更加狂悖不遜;而一件事沒跟他商量,他就怨氣沖天。然後呢,對自己過高評價,以爲天下沒有他不行。德薄而位尊,智少而謀大,力少而任重,三句話他都佔全了。最後皇帝派一個力士,就把他勒死了。皇權社會,沒有審判,隨時“合法謀殺”,在這樣兇險的生存環境中,沒有任何人——包括皇帝——能保證自身安全,他卻狂妄如此,也是自取滅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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