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閨蜜(續)

那篇寫閨蜜的文到底被閨蜜讀到了。她有點生氣,沒有很生氣。爲什麼這麼說呢?你看,她嘴裏是罵我“夏你太過份了”,可是,這廝仍然沒辦法控制她的表達欲,繼上次描述的那些大況後,她又對我大吐特吐,狗血劇有不能停擺的節奏,她就沒擔心過這將繼續成爲我的素材,我照單全收,樂呵呵地來了個續。

自由的閨蜜也有不自由的時候,二十歲的女兒悶聲不響拖着行李箱回到了她的住處,直呼閨蜜名字宣告:李麗春,從今往後我跟你一起住了……舅舅一家回來也不知住多久,我不想呆外婆家了……

閨蜜聽見女兒這麼說,起初並沒在意,心想回來就回來吧,反正女兒白天睡覺,晚上去本市的美髮沙龍上班,也不在家喫喝,一天也難得見面,礙不着她什麼事。

閨蜜自己也只是把家當個落腳點,大部分時間在外展示自己的才華,也很少回家住,這個春節,相好的農民工回了江西老家,她才消停了幾天一個人在家追劇,啃那本該死的《百年孤獨》。

看着大年初三就一臉蠻橫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兒,她兩手一攤:你隨意……別叫我給你做飯就好,隨便你住。

可是,哪有那麼簡單的事。閨蜜說,女兒洗澡化妝的時間比她更長,更誇張……三居一衛的房子居然讓閨蜜母女倆感覺擁擠,看是一家人,卻是兩個女人完全獨立的世界……一個衛生間,一個洗手檯,當然容不下兩個女人的盛世妝容所需用的空間。

閨蜜不開心自己的護膚品被女兒擠到角落東倒西歪,女兒帶回來的妝容神器更繁雜更豐富,大小高低各種形狀的瓶有好幾十個!這讓閨蜜有壓迫感,她感嘆說,爲什麼我都感覺不到還需要用那麼多東西?我老了嗎?

你沒老,我在她的語音空隙裏插一嘴說,你這春心不死的人,到八十也不會老。


閨蜜繼續語音傾訴,她那溫婉的閩南口音讓我着迷,在我聽來,那是很標準很迷人的江南普通話了。一條語音56秒到59秒不等,連續十幾條向我轟來,我爲了避開一旁的老公,戴上那副發黴的耳機一條條打開來聽……實在累了,中間還丟掉幾條……孃的,我也不是太閒的人,她硬是把我當垃圾桶了。

怕是看《百年孤獨》看投入了吧……侄子愛上姑姑的場景反覆衝擊着她。就像所有繼父與女兒,繼母與兒子的亂倫故事一樣,敏感的閨蜜開始發瘋了,她說她女兒帶回來一個大齡男朋友,讓她亂了方寸。

這事引起了我的興趣。真的。我打開了那幾條還留着紅點未讀的語音……草,果真有動人心魄的描述。

閨蜜的女兒回來不到三天,就帶了男朋友回家。二十歲了交男朋友也不奇怪,關鍵這男的,不小了,閨蜜定睛目測了一下,至少四十,她喫驚不小……打招呼的那一瞬間,閨蜜手上的手機都掉沙發上了,是的,她有點意外,女兒果真是她想像的那種非常不簡單,她一下子明白了爲什麼她不住外婆家了。

還好這男的沒稱呼閨蜜爲阿姨,只是禮貌地朝她點了點頭,女兒介紹說這是店裏的美髮師,找他理髮需預約的那種託尼,很高級,他同時也是老闆指定給女兒的髮型設計導師,是女兒的師父……

師父……我笑了。有其母必有其女,這是多麼孝敬師父的徒弟呢……竟然領回家,家裏又沒正兒八經做飯喫,正當閨蜜不知如何招呼這“師父”女婿時,這位懂事的女婿開口了,叫着女兒說,咪咪,帶着你媽我們一起去外面喫個晚飯吧……


那頓飯喫完就完了嗎?沒有。他們居然一起回家了。美髮中心初八才上班,初七的晚上,女兒帶回來的大齡男友就住在家裏,他們旁若無人地在沙發上擁吻,撩撥,自自然然地同宿一牀,把閨蜜當成了空氣。

閨蜜怎麼可能是空氣。她忍受着他們親熱的場景,有話不敢說,有火也不敢發,女兒沒有給母親任何暗示和商量,也沒有給她任何發言的機會,他們像是一對新婚男女,在那斗室之內各種甜蜜和膩歪……報應啊。一生放蕩不羈的閨蜜,終於領教了什麼叫青出於藍勝於藍,女兒毫無掩飾的牀叫讓閨蜜想起了十六歲就輟學的情景,那個時候,她就知道人間男女之事了吧。

不然而今,如此老道?

閨蜜憤怒,無奈,壓抑自己,思潮澎湃,一牆之隔,她無論如何也睡不着,手中的《百年孤獨》已讀到了尾聲,她也亂了,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深更半夜拿起手機,撥通了農民工……

你打他電話有用嗎?他大晚上的能從江西趕過來嗎?我對閨蜜說,你孩子是成年人了,你又沒管過她,難過什麼呢?

我是難過我自己……閨蜜說,從贛州到泉州,沒多遠,你知道嗎?他連夜開車過來了,僅花了六個小時,他來到我的房間,天還沒亮,這不是愛情的力量嗎?我深信他是我的拯救,在我最需要的時候能出現,他就是我的王……

夠了夠了。我不想聽了,這賤人,分明是飢渴難耐,卻說得如此山河動容詩情畫意……不就是被隔壁女兒的激情戲盪漾起了春心嗎?不就是相好的千里之外趕來及時滅了火嗎?不就是那點你死我活的牀事嗎?

這下好了,兩公兩母,各自快活,互不干涉,也不用旁人擔心母女同侍一夫或者其他情況的狗血事了。

哎瑪,害我也想去讀讀《百年孤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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