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吃得挺好

不出正月都是年。

既然还在“年”里,当然必须要对“年”有足够的尊重。厨房里一转身,三个小菜轻松搞定。实话实说,大鱼大肉是真整不动了。

刚从鸡窝里捡回来的蛋,正好配得上“头刀”韭菜。笨鸡蛋炒韭菜,绝配。百吃不厌的花生米,无论怎么吃,都爱。当然,最喜欢的吃法还是油炒花生米。

如今,油炒花生米,都与牛排一样,搞出来了几分熟几分熟的吃法了。有些讲究的人,那是真讲究,只对六分熟儿的花生米情有独钟。真不知道品尝这六分熟的花生米,得靠多大尺寸的舌头。

东北各地大米的质量,差别并没有那么大。只要是新米,用什么锅焖出来都香。造,就完了。

如果用吃食来形容时下的生活,那么,“天天过年”,就绝不是一句虚话。

老爸还在的时候,每一顿饭吃完,他都会一边擦拭着嘴巴,一边大声重复着那句话——“今儿个吃得挺好”。

我们姐四个都心领神会,“今儿个吃的挺好”,指的完全是老爷子自己精神层面上的享受。与桌子上,饭碗里的东西,关系并不是很大。

即使根本见不到鸡鸭鱼肉,一碗粗茶淡饭,依然会让少年时期,曾经历过食不果腹的人,心满意足了。

从他那总是笑眯眯的目光中,我会深深感受到他对生活的无限满足。

一辈子,乐观开朗伴随着老爷子的一生。

即使在他生命中,最艰难,最痛苦,最无助的至暗时刻,你也会感受到他对生活的热情和热爱。

特殊时期,“靠边站”绝不是与老爷子一样的绝对少数。

那时,被批得体无完肤的走资. 本. 主. 义道路的当权派,是一派。一派从数量来看,应该不会是少数。大概就是“具有相同特征的一个类别”的意思吧。

尽管如此艰难,也没见爸整天愁眉苦脸地面对我们。

没被“靠边站”之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很难在白天见到爸的身影。只有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无数次被爸那坚挺的胡子茬儿刺痛的时候,才真正感受到了爸的存在。

爸被“靠边站”的日子里,刚刚懂事儿的我是最幸福的。爸走到哪,我都会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

当过钳工的爸,手很巧。我的第一块五合板乒乓球拍,就是爸用一根像琴弦一样粗细的钢锯,如变戏法一样,在一阵一阵丝丝拉拉的声音之后,变出来的。

我的第一个画夹子,也是爸从妈那里,要了几尺布票,去了一趟百货公司,买回家几尺草绿色的棉布。抓了一把七五粉,在黑耳锅里打了一碗浆糊。

用从木匠师傅做木匠活儿剩下来的三合板废料堆里,捡回来的废料,做了画夹子的骨骼。三下五除二,一个并不比文化用品商店的橱窗里,摆放着的正品画夹子差多少的赝品画夹子诞生了。

那个时候,真正能掏得出钱,给自己的孩子买画夹子、乒乓球拍之类的家庭有,但并不多。

一边哼着《解放区的天》小曲儿,一边聚精会神地给我做画夹子的爸,并没有被靠边站之前,给他扣上的那顶沉重的帽子所压垮。

相反,我感受到的是,他那并不高大的身躯里,蕴含着一股巨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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