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行(2)

電話那端傳來了我熟悉的聲音:野人兄,我在西安吶,是西安交大。我問她去那裏幹嘛?她說是高校之間的學術交流,就是講學。她囑我在南京多呆些日子,20號可以結束,等她回來。

我心裏拔涼拔涼的。

人生總有缺憾,而缺憾帶有不可逆料的性質。笑笑眉並不知道我出來多久了,她或許以爲,這個南京和我的大王邑、舒蘭街一樣,想住多久都可以,而我不可能等她到20號。和老師無緣得見,也是我的宿命吧,想到這裏忽然就有些悲涼。

可是我又不能打道回府,我來南京還有個心願,要去拜謁中山陵的。我就告訴出租車司機,拉我去中山陵。

司機卻道,我看你是第一次來南京,你知道麼?南京火車站距離最遠的景點是中山陵,而且我不能確定那裏可不可以住宿。所以我建議您去夫子廟、總統府這些近一些的地方先住下,再研究去哪裏好不好?

南方的文明。

我聽從了司機的建議,先去了夫子廟。一下車,就一頭扎進了一個叫做"秦淮夜泊"的酒店。我覺得很累,就想找個地方躺一會,所以就對櫃檯的服務員說,我要一個單人房間。服務員說,先生,對不起,已經滿員了,沒有房間。我央她再找找看,這麼大的酒店,一間房總是有的,我確實很累。她在電腦裏擺弄了一會,果然找到了,告訴我,您很幸運,真的還有一個,身份證給我,住一晚是嗎?我欣喜地說是的,問她一宿多少錢,她答曰:1500元。

我心裏的怨怒一下子找到了發泄的出口,我大聲吼道,1500元?爲什麼不是15000元?你以爲我是大款麼?

這要在東北,肯定得幹起來。但是我面對的是素養很高的服務人員,她微微一笑說,先生,這個價格是最低的,您不喜歡住在這裏,不住就是了,不要生氣。

錘子才住這裏!我像阿q一樣罵罵咧咧地走了。過後我才知道,我誤打誤撞的進入了夫子廟的富人區。因爲怕冷,我還戴着棉帽子,穿着棉衣棉褲,不曾知道,土的掉渣的形象和蠻不講理的態度,給這裏留下了怎樣惡劣的印象。

如果你去過北京八達嶺、西安兵馬俑、重慶磁器口,你一定慨嘆,中國,人真多。到了南京的夫子廟,你同樣會有這樣的慨嘆。似乎,越到晚上,人也越多。中國人愛熱鬧,拖家帶口的、勾肩搭背的,誰也不知道他們來這裏幹嘛,鬼頭鬼腦的去兩邊燈火通明的店鋪看看轉身就走。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夫子廟大街上,摩肩接踵,人流滾滾。我看完"中國科舉博物館"和"江南貢院"之後,有些走不動了,就叫了一輛人力車。

現在的人力車伕不同於駱駝祥子,是經過公司專業培訓的。他們對於夫子廟的各處名勝爛熟於心,不但要詳細解說名勝的來歷和典故,還要停下來,建議你拍照留念。拉我走到"烏衣巷"的時候,他停下了,給我背誦了一遍劉禹錫的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可是我不懷好意的在心裏說,哼!你知道詩中的"王謝"是誰嗎?那是王羲之和謝安呢。

街面非常平坦,車伕顯得悠閒而輕鬆,好像只掌握方向就行了。我就跟他商議,你上來坐着,我拉一會兒好不好?他斷然拒絕了我,說,不行,你沒看見到處是監控嗎?要是讓公司知道了,飯碗就沒了。

第二天,南京仍然小雨,我去了總統府。這個"總統",並非單指蔣介石。最初,是太平天國的皇帝洪秀全的金鑾殿,後來,民國大總統孫中山的就職典禮也是在這裏舉行的,禮堂裏還懸掛着孫中山的巨幅畫像。當然,"總統府"的大部分內容屬於蔣介石,從辛亥革命到解放軍解放南京,"總統府"見證了一代梟雄蔣介石是如何攪動近代歷史風雲的。這裏有蔣介石的會客室、辦公室等,有些歷史人物,諸如周恩來、宋美齡、陳誠、馬歇爾等,都製成了蠟像或畫像,栩栩如生。

第三天的雨下得很大。可是我告訴自己,如果不能拜謁中山陵,南京之行無非就是一場"金陵春夢"。雨再大,網約車還是能叫到的。司機把我扔在中山陵的大門處就開走了,到"遊客服務中心"其實還有很遠,走到那裏的時候,棉衣都溼透了。我就在心裏發笑,有些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大概就是這樣激發出來的。不就是衣服溼了嘛,還能怎麼的?我這不是來了嗎?可是,走到窗口一問,工作人員告訴我:今日閉館。我一下愣住了,革命樂觀精神也沒了。這裏不是飯店,央求是沒用的。我就愚不可及的問她們,哪天開呀?她們說不知道,聽上邊通知吧。看我發愣,她們告訴我,回去吧,一直往前走,那裏有觀光車,送你去苜蓿園地鐵站。"滾!",此時我只想罵人,在心裏罵。

觀光車的速度很快,寒冷中,我還是很不甘心的看着"美玲宮"、"明孝陵"等著名景點一閃而過,我在心裏暗暗發誓,中山陵,我一定再回來看你。

女兒給我訂了14號返回廣州的車票,你說氣人不氣人,14號(就是今天),南京的上空萬里無雲。南京站附近的玄武湖,碧波盪漾,溫暖的陽光曬得我直想在躺椅上睡一會兒。

這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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